看着他那凶狠样子,莫镜铨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轻声骂道:
“炒了。两个人,给我一起炒了!”
麦妙娟见两个人在那里,虚张声势,并没有哪个人,真的敢先动手,倒是不把这些动作,放在心上。还轻言细语说:
“莫厂长,请你先别发火好不,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你看行么?”
莫镜铨白起眼珠子,蔑视了她一眼,也学着她那样子:
“又是由我来处理?开工也有这么久。我问你,这样的事情,你处理好有多少回。还不就是个小事情。你们这些大陆人,又懒又蠢又赖皮的。只是那张嘴巴,确实厉害得很。就这手那脚的,也是太慢了点。要是这样搞,生产的速度,怎么才能够上去?”
麦妙娟听了也没生气,再说:
“莫厂长,你晓得的。她们这些人从出生起,长这么大。是才从田里头,抽出了两只脚杆来。哪里又见过,你们这些现代化机器。不过请你放心,她们年纪轻轻,心灵手巧,技术会好起来的。”
“我问在这里,这么多天里,你骂过了多少人,打过了多少人?”
麦救济见麦妙娟还在陪起笑脸,跟他喋喋不休,没有等她说完,气地又冲了上来:
“你开口就说,我们大陆人蠢。闭口又骂,找工妹手脚慢,就是你一个人聪明?了不起吗?”
麦救济还要说什么,麦妙娟推起莫镜铨,赶快走开了。见他们走远,麦救济对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阿洪:
“洪老板,你那婆娘哦,在你面前,是只母老虎。在莫厂长的话面前,就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绵羊。他娘的,香港人,就是人。我们就是猪,是条狗?”
“少说两句不行吗?”
“我看,他也没有点什么真本事,就只会讲几句洋话,还认不得那些洋字呢。”
“你怎么晓得。”
“机器上的那些说明书,有的还要求到孙立新,加了好几个夜班,帮着他一张一张,翻译出来的。”
麦妙娟远远地回过头来,叫了阿洪:
“去给我们莫厂长,弄瓶好酒,炒上两个好菜,消一消这火气。”
莫镜铨边走,边在那里说:
“不行的。炒了!非要炒掉这些人不可,一定要炒掉!”
麦救济听了,扑哧的就是一笑:
“炒,真他娘的,你是要炒人?还要炒青菜白菜?老子就是东莞村人,你能炒得我。再说你占了孙家大祠堂,有这么大:里面也有老子麦救济的一份呢!”
“我搞酒去了,你也来喝口。”
“我才不跟他喝。对了,还有东莞村人最早入的股,老子麦救济的一角钱!再还有你的那老板,也是老子亲自带到老村长面前,来谈投资办厂子的。厂子要是没有老子,来帮到你们牵线搭桥,会办得起来吗?”
老村长不知在哪里,听到什么风声,一脸着急地赶了过来:
“又有什么事情了?”
麦妙娟懒懒地:“现事。”
“和气生财。忍了吧。同志们,一定要帮我忍好了。早就跟你们说过。还一定要忍。忍字头上,那是一把大刀。再说,人家当厂长的,是要在厂子里,实现抓生产,出产品的任务。”
“我也是这样想。”
“总的来说,在大体上,是没什么错的。就是这人的性子,我看倒是不像个那边的人,是着急了一点。可你看看我们自己,是些什么人?是农民伯伯,是才洗干净了脚杆,来到车间里的人员。当然和他们这些人的要求,难免会有些观念上的摩擦。”
麦救济伸出手去,摸着老村长快要光了的脑袋:
“好村长,人家不是个鬼,你也说成了什么名堂?”
“又是什么名堂了?”
“你装什么傻?不知道吗?”
“什么事?”
“吃个中午饭,要限制人家的时间;拉个屎,还要限制别个的次数。这个都还不算,居然还要限制人家,拉的时间长短。”
“人有三急。你老人家,活了几十年,肯定知道,这可天生成的事。哪个人,能管得它?再说,我们这一辈子,什么事情,差不多都有人管。哪个又让别人,来这样子管你拉屎撒尿?”
“这可是人家厂子管理的事,他这样子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人家不会乱来的。”
“还不是乱来,都弄成了这样,你还要让我们忍啊。到了以后只怕他,是要爬上大红树上去。到你这光脑壳上,拉上一堆大粪!我看你受得了吗。”
麦妙娟看了麦救济一眼,拉开了他们:
“老是这样,也不个办法。我们两个一文一武,看这样都难斗。他麦救济,又只会用蛮力,不会说多话。人家香港佬呃,倒是精明得很。”
“我和你们的看法,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们的看,原料进来了没有多久,这些玩具哦,那是一箱子一箱子,出货来了。质量还是那么好。一生产出来,就装上了车,马上就收回来了钱。”
“这倒是的。”
“我总觉得,他能这样做,很有些道理。人嘛,凶是凶了些,可他为的是你和我,是我们东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