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采石工拖着沉重的步子如采蜜的工蜂一般陆陆续续走进石坑里,雾色沉沉,他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地面上。踏起的烟尘缠绕在冷硬的石头上,带着露水的花草也没能幸免,花瓣和叶片上落了层灰,灰扑扑的花草歪倒在脏污的石头堆里,显得这里的一切灰败破旧又没有生机。 海珠回身拿两块儿手帕揣怀里,跟着韩霁由昨晚见过一面的管事带去山洞后面,昨天来时她听到的铮铮敲石声是从这里发出的,而非空旷幽暗的山洞。 “你们来的早就你们先选,两种买法,可以由你们随便选采出来的原石,这堆是十两一块儿石头,这堆是五十两,其他剩下的就是一二百两。石匠切割出来的玉料是另一个价钱,你们先选,选了再问价。” 海珠扫了一圈,她对石料玉料不了解,只能按照个头划分,但十两一块儿的有个头大的,一二百两一块儿的也有小的,显然她这个判断方式不靠谱。 韩霁走到正在打磨石头的老师傅身边,石屑纷飞,他掏出手帕捂住鼻子,看了海珠一眼,见她也捂住了口鼻,他转过身蹲下来认真看打磨石料的动作。 管事随意地瞟了一眼,他随便往石头上一坐,闭着眼不看不问,完全没有热情招待的态度。 海珠看他一眼,跟韩霁说了声,她在一堆石料里仔细翻找观察,也学着工匠的手法上手摸。石料形状不同,有的石头颜色不同,明显一点的表层沁出了绿意,她找了两个椰子大小的石球搬到韩霁脚边,颇感兴趣地说:“这两个石头出绿了。” 韩霁掂起来看一眼,问敲石头的师傅:“这两块儿石头里面含玉?” “能搬到这里的石料都是经过挑选的,都含玉。”石匠声音沙哑,他随口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广南,你听说过吗?”海珠问。 石匠微微摇头,手里的石头出玉了,他收敛了心神不再说话,舀一瓢水浇石料上,冲去碎石屑,他换了工具一点点剥石壳,判断出玉的大小和位置,他换个大锤大力砸。一个桶长的石料逐渐变小,他又换了小锤,最后掏出一个跟椰子差不多大的玉球,玉球颜色均匀透亮,阳光照在上面,里面隐隐约约似有水流动。 石匠随手把玉球递给韩霁,说:“这块儿料子不错。”说罢挪动椅子和工具去凿另一块儿石头。 海珠这才发现他的腿站不直,可能坐的太久,膝盖前屈已经变形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毒辣的日头已经开始发功,雾气早已散尽,人在太阳下晒得冒油。海珠挥着帕子扇风,瞥见一旁的管事睁眼了,她踢了下脚边的石球问:“昨晚你说送我们两块儿石料开着玩可还算数?” “当然,你随意选,找老师傅开。” “我自己试试。”海珠搬着石球往山壁下走,山壁下背阴,人坐下面阴凉。 韩霁看她一眼,指派个侍卫过去帮忙,他跟管事说几句话,两人带着剩下的侍卫往山洞里去,山洞里存着已经打磨出 来的玉料。 海珠看过去一眼, 她不懂也就不掺合, 这两块儿石头够她消磨一天的时间了。 她学着老师傅的动作先磨石头,循着绿意最盛的地方剥石壳,敲去一指头厚的石屑就透出了玉色。她搬过去给老师傅看,对方扫了一眼,指点道:“你这块儿玉料不错,壳薄玉大,慢慢磨就行了。” “你不是大理的人?”海珠问。 “我母亲是你们那里的人,所以我会说你们那里的话,她或许也是广南的,我不清楚。”后侧方的石匠咳了一声,老师傅抬头看一眼,是监工过来了,他闭上嘴,挥手让海珠离他远点。 海珠看了眼拎着鞭子过来的监工,他满脸的狠辣之色,在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目光让人恶心。 侍卫抽出刀,对方暼了一眼,轻蔑地收回视线。 海珠不想惹事,她喊了侍卫一声,两人搬着石球往靠近山洞的方向走,坐在山壁下继续磨石头。 当日头升至头顶时,韩霁从山洞里出来了,跟在一侧的管事这时才有了笑模样。 “打磨的怎么样了?”韩霁走过去问。 海珠把敲去石壳的玉料递给他,是半绿半白的,个头不算小。 “能掏五六个镯子,姑娘眼光不错,手艺也不错。”管事笑了声,说:“先去吃饭,吃了饭我们再来选。” 韩霁随手把玉球递给侍卫,他牵着海珠跟着管事走,这顿饭菜准备的丰盛,有荤有素,有汤有菜,还有新鲜水嫩的果子。 外面响起拖沓又沉重的步子,采石工放饭了,他们从石坑里出来,衣衫褴褛,头发打结,身形瘦削,眼神麻木。接过饭碗时眼里才有点神采,在石坑里待久了,明晃晃的光刺得他们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