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就这样绑着没问题吗?”
啪的一声,米歇拉弄好了皮革束带,往哼哼唧唧的四眼身上盖一床棉被,然后就走出来关好了房间门。沃森看着女孩一通操作,顿时感觉到有些惊异:“这样会很难受的吧?”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女孩走到箱子旁边,捡起那根撬棍:“四眼偶尔会这样,一旦彻底投入到研究里就没办法控制作息;必须要我们在外部介入,不然她只会把自己折磨到昏过去。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所以鲁珀后来干脆就选择直接把人架走。”
“所以她这么拼命......研究出什么没有?”
“我不知道,但应该是有的。”
米歇拉撬开木板,看见里面密封的厚重箱壳,沉默了几秒钟:“四眼不怎么谈自己的经历,你要想了解的话,以后可以问问鲁珀,她和四眼的关系可比我们这几个人好得多。”
去问狼妈......
一想到这个法国人妻,沃森脑海中就浮现出康科德小镇的那家汽车旅馆。当时自己刚从米歇拉房间里出来,就看见鲁珀靠在走廊上抽烟。女人上身只披了一件敞开外套;旁边的单人间房门半开,地板上尽是凌乱衣物。这俩女人都折腾成这样了,关系能不好吗?
“这个放左边桌子。”
就在沃森开小差的时候,女孩一指他捧着的仪器,表情十分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沃森看着她手持撬棍的模样,突然就联想到家庭主妇。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挥自家男人把刚买的电器扛进屋子。
当然,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实验室里渐渐安静。
除了偶尔指示位置以外,两个人都没有再怎么搭话。有了沃森的帮忙,这间无菌实验室很快就变了样子。不少金属色仪器散发着蓝光,配合那些医用针头和输液管,一股手术室味道已经开始冒出来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启动电源、调试仪器和药剂,但无论哪一项,都不属于他的能力范畴。
沃森一直观察着米歇拉的反应,对方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此时女孩聚精会神地坐在仪器旁,根本不打算出声,这不禁让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沃森觉得自己最好赶紧消失,再继续待着,指不定她的注意力就转过来了。
“那我就先去靶场练练枪,你自己可以搞定吧?”
“嗯。”
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米歇拉缓缓转过头,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似的。耳边持续传来响动,那是沃森在收拾武器,很快,走廊上就响起了轻微脚步。背着枪盒的身影从窗外晃过,女孩通过眼角余光观察到,对方还朝这里望了一眼。
女孩保持着姿态,纹丝不动。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遍走廊,地下室铁门的轴承早已锈迹斑斑,每次开关时就会这样。紧接着哐当一声响,这是锁头撞到门框的动静,代表沃森已经离开。等到声音淡去,米歇拉开始垂下头,缓慢而用力地把脸埋在臂弯里。
咔哒。
手指关节被折紧,发出脆响。
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若有若无的、咳嗽般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过了一会儿,女孩抬起头,用手掌遮住眼睛,大口大口喘息着。两排牙齿不断地张开、咬紧,生怕不小心放出喉咙里的声音。她很快揉动前额几缕湿透的发丝,被紧紧掐住的掌心,早已经渗出血痕。
探手摸向侧脸。
因为病变而烂开的下颚皮肤,按压起来坑坑洼洼。距离那场复仇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自己犹如丧家犬一样,跟着狼群小队辗转数十个国家和地区。她住过很多地方的旅馆,条件有好有坏,但无论是哪一次,米歇拉都从来不会在浴室里开灯。
特别是沐浴。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当她用手指抚过脖颈、滑下胸腹,那个几乎能够在脑子里映射出画面的恐怖触感,让女孩心中产生错觉,仿佛这并非自己的身体。恍如一场噩梦,她渴望着醒来,却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面对残酷现实。
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的,不是吗?
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不知不觉,双手已经紧紧抱住臂膀。轻轻抽吸几下鼻子,在纷乱的思绪之中,米歇拉终于触摸到一丝恐惧。它就像一道划过天空的闪电,穿透麻木心神,击破了理智,唤醒积攒已久的委屈和痛苦。那些本以为已经消散不见的东西,如今彻底翻涌出来。
这股恐惧的源头......
是希望。
这种麻木的、放逐式的、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已经持续太久。她早已忘记心怀期盼是一种什么滋味,这个感觉如此久远,心脏像是停博许久,突然再次开始跳动,一时间难以适应。
女孩侧过头想了想,其实这个征兆,在重遇沃森以后就逐渐萌生了。只不过此前自己并未察觉,或者说察觉到了,却在潜意识中将其忽略。那个站在记忆里的贵族小姐,如同青瓷器那样精致、典雅,笑颜柔美,和自己隔开一段无法触及的距离。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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