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女儿,也不知是六岁,还是七岁。
妻子应该记得,张庆荣早忘了。
“唉~”
叹气声中,张庆荣掀开缝缝补补的被子,穿上麻衫草鞋,轻手轻脚拉开门栓出了屋。
男人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可背脊已如花甲老人般微微佝偻。
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拎着两只水桶。
张庆荣迎着星月清辉出了院门,往村口水井处缓行而去。
一次一次又一次。
来来回回大半个时辰后。
男人总算将家里三口水缸挑满。
“呼~”
擦去额头细密汗珠,张庆荣坐在院门槛上反复呼吸良久。
待激跳心脏趋于平缓,男人又拿着斧头、镰刀、麻绳上了山。
因为家里生火需要柴。
因为圈里的黑猪睡醒后要吃草。
一个时辰后。
天光大亮。
张庆荣从山上回来了。
背上背着一大捆柴,两腋下夹着两小捆青草。
男人脚步虚浮,干瘦身形摇摇晃晃,两鬓间挂着两条溪流,粗糙脸庞仿若一片被溪水浇湿的黄土地。
走进小院,卸下柴火与青草。
大女儿立马端来一碗水。
稚声稚气道:“囡囡知道爹爹快回来了,提前吹凉的。”
“囡囡尝过,一点也不烫,爹爹快喝吧。”
张庆荣揉了揉女儿小脑袋,死人一样麻木的面庞,总算露出一丝微笑。
男人接过白瓷碗。
目送女儿抱着比她自己还高的青草,往猪圈走去。
灶屋内,妻子用腰带将襁褓中的小女儿,牢牢缠绑在后背上。
担心摔了女儿,女人一边尽力弯腰,一边腾出一只遍布细密裂纹的手掌,托着女儿屁股。
另外一只手,则握着勺子盛粥。
“孩他爹,洗手用膳了。”
女人如是说。
可低垂着脑袋的男人。
却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