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子本来应该顺河向西,经喇叭口进入松花江后再向北。冬天江河封冻,却成为最好走的路。关东人冬天都喜欢赶马爬犁在冰上走,又稳又快。
但是走冰路的人多,关卡也多,胡子,伪军,鬼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截住你,各种巧立名目要东西要钱。你还只能吃哑巴亏。
日本人正在通缉小五子,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又一次翻山越岭。不过这种生活他都习惯了,离开漂河川向北又钻进大山里。走到下午在一个背风的山沟里停了下来。拣点柴火点火取暖。
临走时王喜给了他一个褡裢,里面有苞米面大饼子,青鳞子咸鱼,还有些不知什么肉的肉干。都是能长期存放的东西。
小五子拿树枝穿着大饼子咸鱼在火上烤着,整理了一下思路,首要的问题,得弄一个身份。没有良民证上不了火车。因为他得去新京。伤口再养几天也就差不多好了。
他把棉袄里子撕开将怀里的情报拿出来再看两遍,然后投入火中烧掉,他不用记这个人。只需要记住暗号就可以了。这事急不得,但必须得完成,哪怕是只找到人,也算是完成一半任务。
现在他身上有两把枪一把刀,马牌撸子有两个弹夹,是王喜从深田家缴获的,盒子炮和匕首都是炮头李柱子的,枪很新,子弹也够多,他原来的腿叉子杀人的时候卷刃了。李柱子不愧是老炮手,武器都是最好的,连匕首都锋利无比。
小五子打算去找他大爷,这个大爷不是他亲爹的哥哥,是他干爹的哥哥,亲表哥。他大爷也姓刘,大名叫刘有德,外号叫刘小店儿,在东北,小店儿的意思是小气,办事抠门。刘小店儿是能不花钱办的事,坚决不花钱。走路能到的地方,坚决不坐车。衣服都补丁摞补丁了,那也继续穿。不过抠归抠,办大事从来不糊涂。
几年前,刘小店儿举家从桦甸迁到蛟河境内,在松花江边的一个小屯子安了家,这屯子叫杜家崴子。
这里的大地主是老杜家,家主叫杜大憨。名字憨,人却精明无比,这屯子周边的地都是他家的,刘小店儿租了他家几亩地种着。农闲时打猎捕鱼,日子也很艰难。
小五子吃完踩灭了火,继续赶路,下山时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跟踪他的不是人,是一头孤狼。大概是被烤鱼味吸引过来的。小五子原来没打算理它,可是傍黑天时那头狼还远远的缀着,小五子有点怒了,你这是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手黑。
小五子停下来,拿出火柴点火,又拿出鱼来烤,不一会就香气四溢。那头狼大概是饿急了,虽然小心翼翼的,却是越走越近。小五子把匣子枪上了膛等它过来,等了很久,那头狼才慢慢腾腾地蹭过来,等距离很近了,都能看清那头瘦狼流出的口水时,抬手几乎不用瞄准,砰的一枪。那头狼头部中枪一声没吭,翻身栽倒。
小五子上前把狼尸拖过来看了看,太瘦,皮包骨头,也就能出二十来斤肉。抽出刀来动手扒皮,把肉分解开又用狼皮包上,一会儿就冻成坨了。看着没法拿,小五子就砍了几根树枝,用绳子绑了个爬犁。怕绑得不结实,又化了点雪水浇在绳子上,一冻就结实了。把狼皮捆上,和褡裢一起放爬犁上,拉着前行,很省力。
这次小五子没钻雪洞,因为他在山上找到个打猎的窝棚,关东山上经常能看到这种窝棚。里面有柴有火,有的还备点吃的,过路的人来了就能住。走的时候有条件的把柴,水,粮食等物品能备就备上一些。没条件就加固一下,或备点柴火。小五子把漏风的地方都用松枝堵上加固,这一宿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上午,走到了一个有百十户的大屯子。天气有些阴,却并不冷,好像要下雪。这天正好是赶集日,屯子很热闹,卖啥的都有。小五子有钱,先是买了个木爬犁。他自己扎的那架太简陋了。然后买了捆黄烟,一坛酒。一袋黏豆包。还有火柴蜡烛,油盐酱醋之类的,都绑到爬犁上。拉着向西走,他要去的地方在松花江畔,他得先到江边再向北。
到江边时都下午了,开始落雪了。他得赶紧走,天黑要到不了的话又得在外面露宿。雪花越来越大,江上一片迷蒙的白色,看不见行人。小五子把帽耳朵放下来,顶着风雪前行。
正闷头走着,听到一声喊:“站住,干什么的?”小五子老远就看见这三个人了,以为下这么大的雪,他们不会来找麻烦,没想到还是来了。看穿着打扮,他们是满洲国的伪军,两个背着大枪,一个背着一捆电线。应该是出来架电话线的,看小五子一个人,还拉着爬犁,临时起意,打算敲诈勒索一番,实在不行就明抢。反正这江边也没什么人。小五子停下来,说:“赶路的,雪下大了,得快点走了。”那家伙又问:“爬犁上拉的什么?是不是给抗匪送的物资?”一张嘴就把罪名给定下了。小五子打算给他们点钱打发走算了,就说:“这大雪天的,几位大哥辛苦。兄弟这有几块钱,几位大哥买包烟抽。”说罢从怀里掏出五张一元的钞票,递了过去。其中一个背枪的接了过去却没说话。那个背电线的却说:“你是哪儿的,有良民证吗?把爬犁留下检查。”一面打着官腔一面贪婪地看着爬犁。看来他们还不满足。 小五子又说:“都是些油盐酱醋啥的不信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