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这都还没嫁,就要成寡妇。我可不干。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他顾三真应人家算命说的,是短命的'薄命三公子',年纪轻轻的,去趟安南出任务,人和飞机就这么坠没了。我不当寡妇,我还这么年轻”
酒店里,白曼露哭哭啼啼,到达广州的白斯言终于是来了电话,她接通了,一通抱怨。
“我要回去,我要回上海。”
声音一直不断,絮絮叨叨的,也哭得白舒童耳朵都疼了,透不过气。她站起身,转而出门,靠在门边。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就轻飘飘的一句通知。
就同她说顾承璟没了。
怎么可能没了。
“小姐,你没事吧?”酒店的侍从在走廊里走过,看见几乎无力站着的人过来关切,白舒童摇摇头。
她还没能回顾公馆,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房内,白斯言知道消息,一时也愕然,说不准怎么办,他全副身家都压在了顾家身上了。而白曼露一直哭,吵着要回上海,让白斯言也头疼。只让她先去顾公馆,可白曼露不要,两人隔着电话僵持不下。
白舒童手麻着,对侍从摆摆手,自行撑直了身体,没管他们,自己坐了电梯,出了门。
门口还停着送吴妈妈来酒店的车,司机是小方。他在楼下等着,见吴妈妈去喊人却不下来,都着急了,在前台打听了姓名,却说没有白小姐开的房间,正在原地打转。
见了白舒童出现,他立刻就迎上来,也开了车门。
吴妈妈进个盥洗室的功夫,出来瞧不见白舒童,跟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
“看看他。”
“不行,你得等少爷有了主意后”
白舒童不听吴妈妈的,转头对小方说,“小方,开车,回顾公馆。”
吴妈妈扯着白舒童的胳膊,低声说,“这之后的事都不关你的事了。你下车!”
白舒童脑子轰鸣着,裹着层层白雾,可却也知道怎么才能使得吴妈妈不阻拦她,她沉着呼吸,冷着说,“不让我去,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吴妈妈,我说到做到。她在这里,正也刚好。”
“小方。”
她还喊了小方。
小方抬了头,看着后视镜,等吩咐。
吴妈妈眼眉一跳,赶紧捏她手臂,见她不管不顾的,赶紧让她小点声,又一边看着前头小方的神色,声音压得更低。
见她一定要去,她也不敢拦了,只能交代,“回去可以,别的话不准说。”
“嗯。”
颐和路上梧桐树翻了嫩绿,盎然新生,槐花也正在扑簌簌而下,扑了满地的绵白,四处鸟鸣,都是生机。可顾公馆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白舒童下车,脚步软,走了好几遍的路,竟然会踉跄。她咽了喉咙里的酸涩,不要人扶,不顾手上沾泥,自己爬起来,继续往屋内去。
顾家的一众人都在,顾承璟的中队长陈灿也在。
沙发座上,还有一个穿着空军服,肩头挂处长徽章的空军司令部高层,他脱了帽,直立着身子,脸色沉重。
这意味着什么。
白舒童曾经陪着顾承璟去医院慰问他过世的陆军故友,十分清楚。
处长转头过来,见着是卫兵小方陪同进来的,喊了她一声,“白舒童小姐?”
她模糊点头应,“我是。”
处长只简单地说了情况,顾承璟高调做护送任务,实际是掩护其他空军大队护送政府要员前往河内做政治谈判,他去程中途经停补给站,飞机却被人在高度盘和磁盘上动了手脚,致使偏航,坠机在云南山间。
幸存者口供,不能对外公开,连家属也不行。
他只说,“那片区都是山,连人带机焚没了,我们深表遗憾和惋惜。也感谢他做出的贡献,河内谈判的成功,有他的一份功劳,也谢谢你们。我们正在联系云南政府协助将遗体运回南京,请节哀。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同我们提。”
他同时递过来一封顾承璟任务前写下的遗书。
这是空军执行任务前的惯例,无论任务简单或险恶,都得落笔,写给最亲的人,嘱咐身后事。
白舒童手颤着接过,拆开。
“为什么没有半个字?”
她苍茫问。
封面只写了白舒童,里头白纸一张,正反翻转,一字没有。
陈灿低头沉痛着,本来任务应该他来出,可是家中老婆怀孕需要照顾,任务就置换了,他上前,抹了一把眼泪,说,“队长说,不想给你留下任何负担,就不留下一字半句束缚你。若他出事,他放你自由。”
话是在空军基地的办公室说的,两人写遗书也写得麻木,陈灿当时转着笔还调侃顾承璟,“白小姐要真找别人,你真舍得?怕不是在地下掀棺材板找她吧,还得夜夜给她托梦,威胁吧。”
顾承璟当时还踢了他一脚,说他多嘴。
可真是呸呸呸。
竟然一语成谶。
“放我自由?”
白舒童颤着手,在眼眶里酸了泪,哽咽,“那他之前怎么就不放了,这时候要放。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个字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