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璟出完任务,人刚从霍克机上下来,远远,草坪上又扬起了一阵尘灰,司令部处长的座驾不按路线直接抄了近路。
直直开往机棚。
这次任务,陈灿是顾承璟的僚机,也跟在身后走来,边脱着护目镜,边看了一眼这气势汹汹带脾气的轿车,不由得轻撞了下队长的手肘说,“来者不善啊。”
顾承璟嗯了声,淡然往办公室走。
到了办公室,处长踏着皮靴来回踱步,背着手在等他,见他进来后,并没有慰问任务完成情况,而是先一步扔下了一叠文件,下巴轻点着,让他看。
并问他,“你在查偷油案?”
顾承璟脱下了飞行帽,褪掉了手中手套,打开了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每一份文件内容大差不差,都是举报,说着他的卫兵多次问询了偷油案,建议禁飞,审查他嫌疑。
“偷油案牵涉广,别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你是在捞谁,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十来张纸,上头未盖任何已阅或批示意见,明显是提前拦下的,顾承璟从文件里抬头看了眼处长。处长脸色不算差,更多的是打量和探究。
陈灿在外头指挥着人进去送茶水,门微开,可是也没听到任何的训斥声,大队长站着,背影看起来还是挺阔无异常,也未见处长有任何暴怒,他稍微宽了点心。
等过了会儿,处长要走了,他立刻从外头的长椅上倏地站了起来。
敬礼喊了,“长官好。”
见着陈灿身上未脱的飞行服,处长这才记起他们两个是刚完成任务回来的,于是脸色和缓了些,轻应了声,又吩咐了最近安生些,说准备着帮他们申请记功了,才抬腿往外走,并吩咐了不用送。
陈灿看着人走,依靠身子过来问,“来做什么?看这脸色,也不是真为记我们功来吩咐几句的吧。老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
顾承璟淡笑,处长是什么事情什么脸色,旁人也不会太难猜,但是他看了眼中队,他打探得太宽了些。于是他手重放在了陈灿的肩头,落下神色,悠悠然却也冷肃,对他说,“你怎么那么闲,哪有风吹草动,就哪哪有你。”
一见肩头重量不对,陈灿背脊发冷,立刻正经地敬了个礼,“报告队长,我有正经事的。这就去找修理中士,他们检查了一轮,说我飞机的机翼有破损,我去看着。”
听了,顾承璟脸色更差,叉腰拧眉,问,“什么?”
执行轰炸任务,没有高射炮,作为僚机走了一趟,顶多吃点小子弹,竟然还有机翼破损。
他勾勾两指,“你给我进来。”
队长爱惜新机,这种事,比他在这里瞎晃荡更严重。
顾承璟从处长那里全身而退,而陈灿就退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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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暗,吉普车过了两条窄路,停在了山脚下,一条长梯通往普照寺,山门在百步梯位置,檀木门黄瓦墙,沿着梯级往上,能听见佛寺里敲了暮钟散了外课。
禅修人员都去往了斋堂,而白舒童逆行,打发了吴妈妈,独自从山门出来,跨过门槛,几步路拐进了佛寺右边的一个小山亭。
山亭有柏松掩盖,临了晚色,没人走。
她疾步而跑,跑进了山亭里,都没听见后头有人喊了她一声。
“是白小姐。跑太快了,没听见我喊她。”
“嗯。”
顾承璟从基地来接白舒童,沿着梯级而上,见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随了几步,在山梯的斜角位置,居高下望,看见她奔入亭里,抓着人的衣袖,说了没几句话,她掩面哭,被人揽在怀里。
李景和
除了童年,她身边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男人,是旧友吗?好像也不止旧友那么简单,她在意这个人有没有正视她,也接受这个人的抚慰。
“要喊白小姐一声吗?”旁人问。
“不用。”顾承璟脸色稍冷。
她的每一个旧友,与她关系都是这样亲密,有许多的过往故事,是他插也插不进的。
他暗了瞳色,招了旁侧办事的人,附耳两句。
得了吩咐,随即办事的人就顺着道,跑到了山亭里。
听见有脚步声,山亭里拥抱着的两个人随即分开,白舒童也未顾及太多,先将手里的一个小布包给了李景和。
“你照顾好秋晓,回去了,绝对不能对外说半句,你手上有徽帮堂主的把柄,怎么做让他闭嘴,不用我来说吧?”
白舒童吩咐,她找到张秋晓的时候,张秋晓已经自寻短见多次,又被人多次救回,她醒着的时候人麻木,见着她来了,才抱着她痛哭,一直喊着她童童,也一直叫着要回上海。
满身淤伤的人,让人心痛。
也让白舒童内疚得,只恨当时没多问李景和几句,才让张秋晓经历那些。
她将香膏厂赚的钱,悉数都交到了李景和的手上。
李景和平静地接过,答,“我会的,一定好好待她,绝对不会辜负。”
“她是因为你。如果辜负了,我更不会让你好过。”
“知道。”
从办事的人手上拿过两张船票,白舒童递给了李景和,李景和摩挲着手上的两张船票,说了两声微哑低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