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香膏的味道倒是与众不同,闻着别致自然,还没有一股工业味道。还有吗?明天你再送些来,还是这个地址,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预付现钱。”
一白俄女子穿着荷叶长裙依靠在铁门边,操着流利的国语,闻过了新制的香调,和白舒童说话,和她邀定制香,“能做苹果味道的吗?”
“能,但得花时间。”
“时间倒不是问题,我可以等。”
“好。”
白舒童还没做过,但是她愿意冒这个险,与这妖娆皮肤又白皙的女子约定了交货的日期后,就顺着花坛走了出来。
张秋晓在外头等着她。
见她出来了,拽了她,往小巷子里隐去,脸红,“童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
联排木结构屋子围成的院落,是一所发了牌照的书寓,到了晚上才会宾客盈门,亮起红灯后,三教九流的人物就会不分贵贱地往里头钻。现在白天,里头的姑娘还没正式营业,后门,只有昨晚跟着客人出了局的姑娘往回送,从车上下来都一副懒懒倦倦的模样。
“他们的钱你都赚,早说还来这个地方,我就不陪你过来了。”
白舒童知道她介意,所以也没让她走近,只让张秋晓远远地在马路对面等着她,笑说,“也是干干净净的钱,怎么不能赚。有了今天的这笔,我学费也够了,来,这是还你的。”
张秋晓又塞回了她手上,“就说你早晚得跟着童年学坏,他的洋车给长三堂子的做长班,你也有样学样,同妓女打交道。等开了学,不准你到这地方来。不然我就同我爸说。”
“好,开学了就不来了。别动不动就拿张叔压我嘛,我等会儿就带你去找景和哥,你消消气。”
“景和哥?什么时候说要找他了。”
话题被带走,张秋晓诧异,然后又说回来,“你别扯开话题。”
张秋晓捏了白舒童的细手臂,让她吃了痛,又见她戴了白围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什么秘密交易,扯了一把,才转了身不理她。
白舒童凑近了,侧弯了头,发辫子垂坠着,碰了碰她,“下次我送完货,不来了就是了。”
“我都快不信你的话了。你是个小骗子。戏剧社,我专门让学长给你留个位置,你多的香膏,可以摆那里卖,一半做捐献金,一半自己收着,也算打了广告。怎么就得来赚这钱。”
巷子里,一个龟奴扛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回来,路过了他们,龟奴黝黑,衬比下,女孩白净,看起来还清嫩,容貌秀媚,年纪同他们差不多。
张秋晓蹙了心,往内拉了白舒童靠墙,严厉说,“不许作践自己。”
“绝对不会的。”
白舒童见有商量的余地,甜声甜气地,拉着她的衣袖晃了晃,立刻就低头应了好。
张秋晓自小没有母亲,在做先生的父亲下成长,一直都很规矩,说一就是一,也认死理。
有那么一回,荔枝丰收的季节,她来荔枝园吃了一小串的桂绿荔枝,李叔调侃着一口可就一元钱了,吃完一串就要给自家当儿媳妇,算下定了。
当时年纪尚小的张秋晓当了真,立刻煞白了脸,找了白舒童帮忙,数着一共是十个果核,就是十块钱了,红着一张脸借钱,还给李叔。
可白舒童哪里来那么多钱,零零散散凑了一元钱,放李叔那。
“我李家的媳妇没了。”
“才不做小媳妇,一块钱给你们了,还有九块等年底还。下定的事不作数。”
“真做我家媳妇,不也挺好的。以后爱吃多少吃多少。”
李叔收下银钱调侃,青妈妈也跟着笑着,直说把人孩子吓成这样子,还说我家李景和挺好的,秋晓你怎么就怕成了这样。
“我,我哪里怕他了。”
张秋晓的确怕李景和,是看见李景和脚步都要愣怔得走不动道的程度,可这个愣怔里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几分观察。
往往是看着一身哔叽蓝衫的人背着书包从巷子里走过,她坐在二楼屋里练着书法,支板着身体,从窗户望下去,看着背影总能看入了眼,而歪了笔墨。
更别说等李景和转了头,望向二楼,她就得快速避开,怕得连墨汁盒都打翻了。
心跳直逼耳门,打鼓般不受控。
青梅竹马,又邻里邻舍,她的喜欢细水长流,又理所当然。
给白舒童说的秘密,李景和失了踪影之后,才念想变了味,时间都说少了。
“我们找李景和。”
李景和给白舒童的住所是校舍的地址,她们两人沿着湛恩大道走,路过树高阴茂,穿过了红瓦红砖哥特风格的建筑。
这里充满着浪漫的古典氛围,也是孕育过新月派诗人的地方,有一股的诗情画意。
“他不在。”
但是却没有给张秋晓的思念带来点希望。
“什么时候回来?”
“算了,童童,别问了。景和哥应该是真的如他所说很忙,我们还是回去吧。等他来找我们。”
在楼下看守的大爷背上插着一把大团扇,拿下来扇了扇,扑着风,同面前的两个女学生说李景和都有好几天不在校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