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舞又一首舞地过去,舞厅里高悬的三层水晶灯光倒映在花砖地板上,红男绿女,酒酣情深,交颈密语,也分不清是情人还是朋友了。
而另一边,李景和同秦老板谈笑风生,中途又来了几个人坐了席,久久还没有谈话要结束的迹象。
“请问,你们还要续吗?”
舞场按着一元三首歌来收费,不一会儿,侍从捧着收费的单子前来,又要给白舒童他们开新的代价券,白舒童摆了手,拉着童年到外头去等。
童年见她站着,问,“累吗?”
她摇头,“不累。”
夜场人多,门口来来往往,又等了许久,白舒童直勾勾地看着门口,不敢松懈。他们本来计划着回去吃晚饭,现在找到人了,就空着肚子等。童年见着不远处有卖山楂糖的,便走了过去问价钱。
也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人影从场内出来,白舒童眼瞳一亮,展了笑,挥手叫住了他。
“景和哥。”
李景和蹙了眉,见着面前的人,拿走了手上的烟,垂手下来,问,“三更半夜,你怎么跑得出来,小芳没跟着你?”
白舒童不明所以,问,“小芳?”
他示意了身旁人去开车,冷冷又说,“上回发了脾气,几天不理人。今天又打算拿我怎么着,又要拿什么事威胁我,还来上回那样?”
白舒童越听越糊涂,皱了眉,“上回哪样?”
她走上前,想拉李景和到拐弯的角落里好好聊。结果手才一碰,他很是厌烦地抬了起来,嘴里冷薄又不耐,“白小姐还是早些跟着司机回去,省省心在家里绣花嫁等未婚夫,别一心学着单身的朋友作风作浪,还闲心插手别人做生意。”
按着白曼露的脾气,李景和说了这话,会更气恼地,绝对不和他妥协,而现下却是歪了头,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还又喊了他景和哥。
又在搞什么花样。
李景和目光锐,失了温。
白舒童被扫了一眼,退了一步,“景和哥,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
他微觉得不对,仔细端详了对方的眉眼,又见其神态和柔,看着他的表情里也是小心翼翼的打量。李景和心一顿,这才反应了过来,“舒童?童童?”
白舒童终于从他口中听明白了一句,立刻笑着点了头,“景和哥,我找了你好久,也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李景和脸上诧异,随即拉了她这个妹妹入怀,紧张关切问,“你怎么在上海?”
他倏地抱了她,脸上的不耐消去,摸了摸她的发辫,仔细瞧着,夹杂着惊吓和惊喜,转头就笑着将手中的烟给掐灭了,然后喊住了楼下要去开车的人,让人先别开车来。
童年买了山楂糖回来,见了这兄妹相见的场景,没靠近,停在了小贩这里,没去打扰。
李景和带着白舒童,出了舞场,到了拐弯处不远的茶室去。
“刚刚那里太吵,不方便说话,这里安静。”
白舒童接过他倒的茶,笑道,“那你怎么和别人在那边谈生意。”
他手执着茶壶,上下颠了颠,重新喊人,示意茶童往水铫里添泉水,又抬手让人下去,嘴边笑了。
和秦风秦老板的生意虽小,可也总得坐在那里给人看见,让人知道白家的码头生意是有人罩着的。
就不久前,秦老板手下人砸了他们的一批德国货,让许多合作的洋行都闻风观望,不敢走他们的码头渠道,所以他总得想办法做做过场。
与见到自家人,肯定不同。
“你当然不一样。”他交叠了腿,后靠椅背,视线放在对面人身上,问,“你怎么来的上海?”
“家里发生了点事。”
李景和微皱了眉心,“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舒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李景和摩挲了茶杯边缘,静静地听着,沉下了眉眼,叹了声,“竟然会这样”
屋内的茶气还在飘着,茶叶在紫砂壶里不停地舒展,翻转。白舒童看了眼和她对面坐着的人,他穿西装,绅士打扮,头发向后梳,许久没见了,都是帷幄的成熟。
两人聊完家里事,弥漫了生涩。
她笑问,“景和哥,你没在学校读书了吗?我去过圣约翰,没找到你。”
李景和迎了这一探究目光,笑说,“那是个教会学校,规矩多,早晚都得礼拜,而我也不信教。再加上学医需要七年沉淀,我退了,换了个新学校,也换了科系。”
“那你现在在哪。”
“在沪江。”
茶室的人给他们送来了一叠桂花白条糕点,他推给了白舒童,知道她爱吃甜的,特意点了这么一盘。以前白舒童就曾为了教会发的一口蛋糕去替牧师弹琴,他还记得。
他帮她淋上了一层红糖浆,自己则一口没动,等着她吃的间隙里,他从纸盒里拿出了烟来抽。
白舒童吃了一口甜,在邱宁是从没见过他抽烟的模样,弯了眼说,“景和哥,你都开始学抽烟了?”
“应酬,都得这样。习惯了,就戒不掉了。但你可别学,女孩子家家,别抽烟,不雅观。”
白舒童不知怎么滴,忽地就想起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