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直不懂这些人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闲情逸致在大殿上吵吵嚷嚷,争个你死我活。
皇帝指着谢殊:“来,谢爱卿你说句话,是将敌人拒之门外,还是用入城坚守?”
谢殊出列,慢吞吞道:“陛下容禀,勤王圣旨已发,河北河东、剑南岭南、还有陇右道、关内道各大都督都护、各级将领皆率兵来援。”
他算是看透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说什么都没人听。
何必做那个出头鸟,来惹人嫌?
汝阳王想要篡位,作为对方曾经的盟友,他自问对汝阳王的了解,更甚他人。
当初,是自己翻脸在前,将汝阳王赶出京城。
被对方记恨,理所当然。
不过,谢殊并不认为一切都没有谈判的余地,就看放上的筹码是否足够。
而百年谢家,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他不急。
就算汝阳王当真攻进来,他也不急。
大不了就不当这大司徒了,全身而退隐入幕后,择机再起便是。
世家起起落落,乃是常事。
他从来就没有妄想过,要万古长青。
在他执掌权柄的十余年期间,谢家所获得积累下的资源,远胜于此前几十年,够本了。
至于女儿,她虽是皇家妇,四皇子却是汝阳王的血脉,保全一条性命不难。
想通这一切,谢殊便不再着急上火。
既然最坏的结果他都能坦然接受,又何必跟这些愚蠢的家伙论长短。
谢殊摆明了不掺和,皇帝就有些傻眼。
一直以来,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司徒大人做主,怎会到了如此紧要关头,反而靠不住了?
他再怎么不管事,毕竟是皇帝。
谢殊这个态度,让他很生气。
什么各地勤王军队,难道他不知道吗?!
让他拿主意,他把这些事情重复一遍,跟废话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司徒大人不知道,不如回家看孩子!”
皇帝发怒,大殿上为之一静。
谢殊一脸木然,跟庙里摆着的泥塑菩萨也没什么区别,无论皇帝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回家就回家,最好把他给贬斥了。
若汝阳王当真攻进京城,他这个被贬斥的身份,更有利。
皇帝头疼地捂着额头。
这种情况,他总不能再问“诸位爱卿”,眼睁睁看着他们再七嘴八舌地吵起来吧?
满朝文武百官,没一个靠得住!
正在此时,范世明出列。
皇帝眼睛一亮,高声道:“范爱卿,你来说说该如何御敌?”
“陛下,安兴之后已无天堑,微臣虽不通军事,却以为命大营将士在城外御敌,势必折损巨大,还会令将士心寒。”
他一直就觉得,提出这等建议的人,极其自私。
为了自身安全而让大营将士在外面送死,以血肉之躯抵挡敌人,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以此,来拖延京城被攻破的时间。
拖到各地勤王的军队抵达,拖到安乐郡王率军归来。
这个建议,就不应该存在,竟然还能获得这么多人支持。
荒谬!
难道他们忘记了,对大营的将士而言,想要保住性命的话,分明还有另一条路可走——投降。
其实,皇帝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皇帝,但首先他是个人,搞不懂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想开口赞同,底下立刻有人出列:“皇上,臣反对!”
反对?
皇帝心里转过这个词,怒气上涌,脱口而出:“反对你个王八羔子!”
大殿彻底安静下来。
皇帝他,骂脏话了?
一干人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说他们了,就连皇帝本人都愣在当场:刚刚,朕说了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
算了,骂都骂了,难道还要他收回去不成。
真别说,骂人还挺爽的。
看看,这不一个个都安静下来了吗?
他一拂袖袍,回身坐回龙椅:“诸位若是没有别的意见,就按范世明所言,立刻去办!”
众臣默然。
还能有什么不同意见?
上一个被骂,搞不好这一个就会被斩首。
别忘了,他是皇帝。
没发过脾气不代表他不会,没杀过人不代表未来不会。
圣上都拿了主意,难道嫌命太长,要去反对?
下了朝,皇帝神清气爽。
原来,只要他发脾气,就能见效。
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他兴冲冲地往凤阳宫走去,想跟谢皇后埋怨她老爹如今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出工不出力。
走到一半,他才记起这个时辰,谢皇后应该和母后一起,在内校场里训练女兵。
母后提出这件事时,他就表达了支持。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既然是母后想做的事,就由得母后去好了。
半路上转了个弯,他往内校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