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想到,还会有人来寻?
酋长一时没有回话,燕长青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眼神越发冷漠。
“将军,大将军!”
酋长的妻子跌跌撞撞挤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手里还扯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壮汉子。
她知道燕长青在找什么,将包袱用双手往前一送。
多亏她当时留了个心眼,想着虽然衣服已破损,但面料华贵,或许能换几个银钱,才保留下来。
房霆接过来,隔着包袱皮检查了一下,才放到桌上打开。
燕长青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里面,都是秦瑶光的衣物。
她的衣物极多,就连他也不能说全都见过。
不只是长公主府里换季和逢年过节时所做,还有宫中赏赐的、宗室按例由尚衣局制的、掌柜们以及地方官员孝敬巴结的。
有些新做的衣裙她甚至来不及上身,第二年就旧了。
眼前这件他同样没见过,但认得用来裁衣的面料。
那是皇太后赏下来的贡品雪羽流云锦,一个绣娘一年才能织出一匹,极其珍贵。
一共只得了两匹,皇太后留下一匹、给了秦瑶光一匹。
此时此地,只会被是秦瑶光所穿。
流云锦上斑驳的血迹,刺痛了燕长青的眼。
燕长青颤抖着手,缓缓触碰着她曾经的衣物。
精致华美的面料染上尘埃,失去了当日光泽。血渍渗透到布料里,仿佛在无言地诉说着它曾经的遭遇。
“大将军。”
房霆轻轻提醒着他,就怕他会立刻精神崩溃。
无论是谁,在知道夫人死亡的消息后,再面临她的血衣,都很难控制住情绪吧?
然而,燕长青让他意外。
燕长青嗓音冰冷,却始终保持着理智:“这里发生什么事,你们看见她被掳走了?”
布日固德把他的话翻译出来,部落里的人连连摇头。
“她的儿子呢,看见了吗?”
众人再次摇头。
室内空气为之一松,瞬间又因为燕长青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气而再次紧绷。
“既然没有,为何咒她已死?!”
他的眼神锐利如同寒冬中凛冽的刀锋,带来的迫人压力,让部落众人情不自禁跪倒在地。
酋长不敢出声,只在心里想着:这种情况,她就算活着,又能活多久?
但他哪里敢分辩。
酋长妻子急中生智,忙把那个络腮胡汉子推到燕长青跟前,指着他说:“他知道!”
布日固德赶紧翻译了,燕长青微微颔首:“你说。”
得了允许,络腮胡汉子的脾气憨直,不懂掩盖,把当日情形全都说了一遍。
包括酋长收了巴特尔聘礼,要将长公主嫁给他,因此而软禁她,直到后来他喝了她亲手递上来的水而睡着。
这段话布日固德根本不想翻译,但他没有选择。
就算他不说,还有向导。
布日固德咬咬牙,不得不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他后来睡着了?”
燕长青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络腮胡汉子点点头:“太困了,又没什么事,一个女人带着小孩能跑到哪里去?”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认为有这个可能性。
他睡得很沉,连吐蕃人来袭击都没醒来。当时兵荒马乱,他正好被倒下来的杂物所淹没,捡了一条小命。
事后酋长询问过他,他老老实实回答了,也没有人察觉他的困意来得不正常。
“和你一起看守的同伴呢?”
络腮胡汉子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他死了。”
死在那场夜袭中。
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昏睡中死去。
怪不得,因为死无对证,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同时昏睡,因此无人怀疑。
燕长青看了房霆一眼,心神都轻松不少。
看起来,夫人她并非坐以待毙。
金凤衔花如意簪,是燕长青亲手送给秦瑶光,自然知道其中药丸的药力。
他在脑中推衍着当日情形:夫人知晓了酋长的打算,就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有燕元安在,整整大半天,两人一定都准备停当,不会冒然行动。从她将看守迷晕的行动就能看得出来,她是有计划的。
这让他放心不少。
接下来,他盘桓许久,将屋内外的所有痕迹都仔细检查过。
这间屋子在吐蕃人夜袭时就遭到过破坏、修缮时又再次破坏了秦瑶光留下来的生活痕迹。
不过,燕长青仍有发现——很明显,并没有人强行闯进来,将人掳走过。
他又让向导详细盘问了部落里的每一个人,不只是关于秦瑶光的消息,还有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
吐蕃人夜袭时,人们都在睡觉。
巴特尔突然出现时,正是部落被单方面屠杀时,只有酋长组织了十来人在反抗。
“大将军。”
赵钰川脚步匆匆走进来,神情间有些迟疑:“大将军,有两三名牧民都提到,他们看见吐蕃士兵忽然从马上摔下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