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不免多看了春分几眼。
要知道,长公主跟前的侍女,他作为臣子,原是不该僭越。
只是作为大理寺卿,因为破案需要,他对京城正在发生的各种大小事的了解,都比常人要多一些。
他刚巧知道,就在上个月,从长公主府里出嫁了一名侍女,对方是一名五品武官。
那场婚礼不算大,却很热闹。
京城每日多少红白喜事?
要不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也不能被戴至隆听说。
刚巧,他还从京兆府尹的口中知晓,那名侍女的父亲是个烂赌鬼,被自个女婿给送进了京兆府大狱。
一来二去的,屈指一算已是三进宫。
女婿送老丈人进监狱这等奇事,要不是呼延进是胡人血统,怕不是要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哪怕父亲不慈,儿女也不能不孝。
遑论是送进大牢?
府尹是把这事儿当趣事讲给他听的,他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呼延进再怎么混不吝,也是在朝的武官。
此事只在民间有些闲话,指责夫妻二人不孝,却没有人弹劾于他,攻讦他德行有亏。
很明显,是有人撑腰。
就算不是长公主,长公主也一定知道此事,得了她的默许。
因此,戴至隆在心里就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印象:长公主待下人极好,是个护犊子的。
旁的不说,去年长公主为了替淳宁殿下出气,一口气得罪了多少人?
丝毫不见有任何退缩之意。
这么想着,他就开始和春分攀谈起来。
问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在府里几年啦?诸如此类不至于冒犯对方又细枝末节的问题。
他做了一辈子刑官,审讯乃是老本行。
这么笑眯眯细致温和地问下来,春分就有些招架不住。
不想答,但又不能不答。
正为难着,花厅外传来见礼的声音:“见过三少爷。”
春分如蒙大赦,忙对戴至隆致了个歉,出去迎他:“三少爷怎地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午后,孩子们不用在逐风院里统一行课,各自有着安排。
而通常来说,燕时晏都留在学堂里,极少出来。
燕时晏性子清冷内敛,但面对母亲跟前的侍女,一向温和。
“春分姐姐好,我想寻一个陶鏊,厨房里说没有常备的,就来问问姐姐这里有没有收着。”
陶鏊类似于现代用来摊煎饼的锅或电饼铛,是一种踏青所用的户外装备。
从大哥口中得知要去踏青的消息后,燕时晏便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悄悄准备起来。
知道母亲喜欢张罗新奇的吃食,他就想提前练下手艺,到了踏青之时就可以大家围坐在一起,烙饼或煎肉都可。
他很喜欢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东西的氛围,比吟诗作对什么的,强太多了。
燕时晏一向是想做什么,就会制定计划后按部就班去执行的人。
碰到困难?
没关系,克服一下。
区区一个陶鏊,还能找不到?
在四季侍女中,春分是里里外外跑得最多的,府里的东西要数她最清楚,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刚巧春分被戴至隆问得打退堂鼓,又鉴于对方是府上的客人要以礼待之,被燕时晏这么一拜托,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我不招待您啊,是我府上的小少爷找来了。
“三少爷您且稍候,府上来了客人,婢子去先说一声。”
府上来客人这件事,燕时晏自然是知道的。
在打听春分在何处之时,就知道来了一位大理寺的戴大人。
和春分不同,燕时晏对这位大理寺卿很感兴趣。
传说中“明察秋毫、破案如神”的传奇人物,戴至隆的大名他早就如雷贯耳。
在民间,甚至有关于他断案的话本子和排的戏,是燕时晏的最爱。
好不容易有这个能看见真人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燕时晏漂亮的雏凤眼里闪起明亮的光,嗓音轻快悦耳:“是戴大人吗?我想拜见一二,不知道是否方便。”
春分却有些犹豫。
论礼,长公主府上的少爷人都到了花厅外,的确是应该拜见。
否则就是失礼。
可燕时晏毕竟身份特殊。
纵然长公主如今待五个孩子犹如亲生,却也轮不到她来做这个主。
至今,除了燕吉音外,主子还没有带几个男孩出府结交过。
姑娘和少爷,又有本质的不同。
她一个下人,并不知晓主子的想法和打算。
但眼前的孩子,是燕时晏啊!
最敏感,也是情绪最淡的一个孩子,极少见到他表露心头的喜欢,更别提有这样高的兴致。
春分心头暗暗叫苦。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总是让她碰上为难之事。
春分的犹豫不过一瞬,但燕时晏何其敏锐,顿时就明白过来。
他眼里的光渐渐黯下去直至消失,唇边浮起一抹疏离的笑:“我明白了,不劳烦春分姐姐。”
是日子过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