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日,母亲重新将这个机会放到他面前。
拿回一切的机会。
成为自己的机会。
寻回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人生的机会。
他没有证据,他喜欢如今的生活,他对宫中的生母没有感情,但他想替养母霜叶正名。
不是为了他自己。
“母亲,我没有证据。”
燕元安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去做。”
话一出口,他顿时察觉自己的凉薄自私。
可能,真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吧!
当年他能隔着门缝眼睁睁看着养母被吴材掐死,而不发出一丝声音。
如今,又在明知道母亲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此事,故意将自己置于弱势的位置,占领道德高地,让母亲心生愧疚。
所谓“没有证据”,不过是他找的借口罢了。
霜叶告诉过他的那些人和事,他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哪怕没有物证信物,又时隔多年,但那么多人呢,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可以追寻,找到一两名人证。
再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没有人证,他只要将霜叶告诉他的事全都讲出来,他的生母自然知道真假。
如此秘辛,岂是随随便便外人能知道的?
种种细节两厢一对照,真假立现。
燕元安垂下眼帘,不敢面对母亲的视线。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丑陋极了。
然而,这是他的天性,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从他五岁那年,在养母口中知道身世真相的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的性格。
“元安。”
秦瑶光的声音中透出自然而然的关怀,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小算盘,如实告知:“你父亲眼下遇到一个困难,而你的身世,会是最好的解决契机。”
谢殊所需要燕长青交纳的投名状,还有比燕元安身世更好的吗?
不会伤害任何人,还能让燕元安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所以,为母才来问问你。”
她眼神温和:“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能做到,无论有没有证据。”
秦瑶光并不知晓霜叶告诉过燕元安这些细节,原书剧情中没有写这么详细。
但她知道,书中的燕元安,是怎样一步一步拿回他自己的东西。
她坦然说出自己的目的,丝毫没有拿燕元安当孩子,自己就直接替他做主了的意思。
面对这份坦然,燕元安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迷惘。
半晌后,他才喃喃地问:“母亲,其实这件事你不必来问儿子的,对吗?”
他仍然只是个孩子。
成人做出的决定,他又拿什么阻挡?
秦瑶光莞尔一笑:“跟你有关,怎么可能不经过你同意呢?”
“如果你不愿意,说一声就行,为母会替你的身世保密,再想另外的法子。”
燕元安的眼睛大大睁着,感到又酸又涩。
渐渐地,盈满泪水。
他真的不想哭的,但母亲她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哎!这是怎么了?”
秦瑶光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会说着说着,把孩子给说哭了?
她蹲下身子跟燕元安平视着,用丝帕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柔声哄着:“元安别哭,不愿就不愿,我都答应你。”
燕元安却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母亲,儿子没有不愿意。”
“从元宵节那个晚上看见四皇子时,我就在想上天对我太不公平。”
“如果刚好刚帮到父亲,就再好不过了。”
母亲的柔软温暖了他这颗凉薄的心,他特意这么说,不让秦瑶光有任何心理负担。
“当真?”
秦瑶光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认真道:“母亲不想勉强你。”
“当然是真的。”
燕元安把泪意都逼了回去,一张小脸上写满严肃:“儿子知道一些事情,或许可以帮助到您。”
听他这么说,秦瑶光微觉诧异。
他能设法找到燕长青跟前求收留就已经让她觉得,这超出了一个几岁孩子的能力范畴。
没想到,他还会知道当年之事。
母子两人重新坐下,燕元安将霜叶告诉他的那些话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
天知道,为了怕自己忘记,他在心中重复了多少遍。
如今,总算有可以说出来的机会。
而总有一日,他的身世能大白于天下,他将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
不再,隐姓埋名。
少年青涩的声音回荡在这间装满书的阁楼中,他语气平缓,仿佛是在说着与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一件往事。
平静得让人心惊。
更让人心疼。
秦瑶光伸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安抚:“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
这几个孩子,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
她的一颗心啊,怎么能不变得慈母呢?
两刻钟之后,他们先后离开藏书楼。
秦瑶光笑着对燕元安说:“元安的画技是越来越高明了,难怪你淳宁姨母会夸你。”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