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呢,六年。”
“燕长青,”秦瑶光叫着他的名字,好整以暇:“就算一开始你不敢信,后面这几年呢?你都干什么去了。”
“怕我不信,写一封你自己用了印的密信,让南风带给我,很难做到吗?”
面对秦瑶光的质问,燕长青不敢抬头。
“不,不难。”
“是我思虑过多,怕写信会留下痕迹,又听见许多关于夫人的传言,担心会破坏了布局,才……”
明白了,核心还是不信任。
他了解得越多、复仇的心志越坚定,就越不允许不稳定的因素出现。
长公主,他的妻子,就是那个不稳定的因素。
时间、空间的双重阻隔,再加上世家不遗余力的破坏,造成了彼此的猜疑。
他哪里敢透露分毫?
秦瑶光轻轻一笑:“你就是不信我。”
因为不信任,就无法预测她的行为,不知道她究竟是会相信他的解释,还是干脆不信,将事情闹大。
一旦闹大,燕长青失去的不仅仅是报仇雪恨的机会,还很可能会被世家联手对付。
他面对的是被谢殊一手把持的朝堂,而十年前的燕家,还有先帝撑腰。
一个不好,他就会跟父兄一样,被阴谋诡计害死在战场。
将军不怕百战死,只怕死得没有价值,还连累了跟着他征战沙场的将士、信任他的边城百姓。
“是……”
燕长青语气艰涩的承认:“夫人,我错了。”
他低着头:“那个时候,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朝中更是敌人多于朋友,还鞭长莫及。”
如今能拥有指哪打哪的大好局面,是他用了足足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编织而成。
因此,他才敢回京。
一直以来,燕长青都知道,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长公主。
所以他才会在刚见到她时,给她解释清楚了孩子们的真正身世后,就说出只要他大仇得报,要杀要剐任由长公主的话。
说完,他内心忐忑,不敢多看她一眼。
之前他还能坦然面对,可是一旦动了心,心就不再属于自己。
每一次心跳,如同琴弦上的颤动,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而起伏。
被她吸引、因她心动。
怕不被她原谅,怕她会因此而厌恶了自己。
怕见不到她,怕无法拥她入怀。
害怕,无法与她长相厮守。
原来连性命都不在乎的自己,竟然会有了这许多害怕的事情。
微微抿着的唇、情不自禁交握住的双手,泄露着他的紧张。
下一瞬,秦瑶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触感轻柔,鼻端传来隐约的芍药花香,暖暖的,好似阳光下的花田,随着清风拂过赠给他一缕芬芳。
“燕长青。”
秦瑶光放柔了声音:“如果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不如珍惜眼前的光阴。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前世今生,已经越发明朗。
那个答案不再是荒谬的猜测,或许是唯一的真相。
她相信,有朝一日,拼图的碎片终将完成。
而距离真相越近,她越发能理解当日辨尘大师为何说“天机不可泄露”。
毕竟,是欺骗天道啊!
被书写出来的世界,究竟沿袭了何种天道轮回?
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回答,只有辨尘这样的人物,才得以一窥天机。
被她的柔夷覆盖着,燕长青放松了被他握得紧紧的拳头,又惊又喜地抬眸看着她。
眼底炙热的情意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夫人,你,你肯原谅我了?”
他的声音紧绷到颤抖,是藏不住的紧张。
秦瑶光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道在哪里,我听说过两句诗,今日送给将军。”
她朱唇微启,轻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燕长青一愣,把这两句诗在口中反复咀嚼了好几遍,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窗外的夜色褪去了薄薄一层,室内光线仍然昏暗,却比之前要清晰得多。
这一刻,他眼里仿佛有星辰跌入,骤然散发出璀璨光华。
“夫人,我明白了。”
他激动得将她紧紧拥住,又放开握住她的肩头:“夫人好文采!”
秦瑶光无奈:“我说过了,是听来的诗,不是我作的。”
“如此惊才绝艳的诗句!如果不是夫人所作,那人一定能青史留名,怎么会完全没听过?”燕长青不信。
“真不是我。”
他说对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诗仙李白,自然是青史留名的。
只是在大景这个历史分岔了的朝代,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这样一位文采风流的人物。
“不是我。”
秦瑶光再次认真否认。
她哪来的脸,剽窃诗仙大作?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是就不是。”燕长青满口答应下来。
秦瑶光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信,只是在迁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