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戏台对面的小楼,此刻宾客盈门。
女客全都请到了二三楼,男客则安置在一楼和两侧厅堂。
由于人太多,会馆里伺候茶水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贵人身边只留了一名心腹伺候。
一时间人声鼎沸,彼此问好声络绎不绝。
江策请来的客人除了位高权重这个共同点之外,既多且杂。
当朝大司空再加上大司徒的面子,接到帖子的人都到了,简直就是半个朝廷。
寒门、勋贵、士大夫。
清流、世家、皇亲国戚。
正经皇亲国戚,比如宫外身份最尊贵的长公主、以及皇后娘娘嫡出的四皇子。
秦瑶光是真没想到,四皇子会来凑这个热闹。
见他板着一张小脸对自己见礼,随即礼仪端正坐在自己身边的模样,在心里偷偷一笑。
这是问自己讨灯笼来了?
小小年纪,心里搁不住事。
秦瑶光捻着手中用来装样子的白玉珠串,身体微微朝着他倾斜:“四皇子,那灯笼已是做好了,姑母这就遣人送来?”
那盏灯笼工艺繁琐,做来不易。
但既是长公主的吩咐,摊主如何敢偷懒?
元宵夜后来不及休息就先把灯笼给赶出来,昨日晚上送到长公主府里,千恩万谢地领了赏钱。
四皇子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下个瞬间,他记起母后的话,压住嘴角起身,规规矩矩冲秦瑶光施礼:“母后已经教训过侄儿了,不该跟府上公子争灯笼,皇姑母不用放在心上。”
因为此事,他还被关了三个时辰的禁闭,多亏月妃娘娘求情才被提前放出来。
秦瑶光轻轻一笑:“皇后娘娘多虑了,本宫岂是跟孩子们计较之人?”
听她这么说,四皇子极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她是!
她明明就是!
要不然,元宵节那一夜就不会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行踪,还不把灯笼给自己。
四皇子的精致小脸被气成一张包子,和谢皇后极其神似。
见到他,秦瑶光都能想象极其要强的谢皇后,在听见四皇子和燕元安争灯笼之后的反应。
堂堂嫡出皇子,只要他开口,宫里要什么没有?
就算宫里当真没有,谢家也能给他找来。
竟然没出息到去跟长公主府里的外室子争一盏不值钱的灯笼!
这就罢了,关键是还争输了。
想到谢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秦瑶光简直要笑出声。
她抿了一口茶,吩咐谷雨遣人去把那盏灯笼取来。
四皇子装作不在意,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半点没放过她和谷雨的对话。
直到谷雨领命,他的眼里才浮上喜意。
宾客盈门,在戏台上的锣鼓喧天中,一道道精美菜肴流水般端了上来。
有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晚宴便显得没那么正式,以娱乐为主。
前来赴宴的众人,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些好奇,不知江策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不过,他们不急。
横竖都随了礼,大不了就是花钱享受了一个晚上,没什么要紧。
谢家会馆的水榭戏台,在整个京城里都有名号。
家养的戏子,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资质,请来名家打小进行调教。
毫不夸张地说,还不会说话就会唱戏。
待长大一些,再筛选一轮:声音不够清亮婉转的不要、身段不够柔软有韧性的不要、眼神不够有神的不要……
挑剩下的,就分去各院子里做丫鬟,待长大些就去配了小厮,断了她们心高气傲的念想。
一直筛选三回,剩下的才固定成为戏班。
平日里就练功夫练唱腔,有需要时才会让她们来唱堂会待客。
因此,她们身上没有外面戏园子的浮华之气,清高孤傲得别具一格。
不过她们的确有自傲的资本。
一开嗓,常常听戏之人就能品出其中的奥妙。
而此处的水榭戏台,专为听戏而建。
戏台采用弯穹形屋顶,后置隔音屏风,声音通过屋顶和屏风的反射,与池塘水面产生共振。
回廊、主厅、偏厅等圆形环抱的建筑,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共振音箱,既能将声音聚拢、又可以将声音送出很远。
小楼和戏台一水相隔,有一种隔水听音的悠然之感。
设计之精妙,令人拍手叫绝。
尤其是到了夜晚,灯火璀璨的舞台上戏服华丽缤纷,倒映在水面上,五光十色。
百年世家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秦瑶光瞧着,暗暗思忖:不知道是哪位建筑大师设计,回头打听一二,把他请来给自己府上也设计一座。
把天然的声场利用得也太好了,跟现代的音乐节似的,比音乐节还更有意境。
眼下以晚宴为主,唱的都是热闹的戏。
伯远侯夫人不够资格坐在秦瑶光身侧,干脆在二楼栏杆旁寻了一个位置,频频往下张望。
若说看戏,她这里视野不佳,有些偏了,无法将整个戏台尽收眼底。
若说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