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疏忽了,一听到长公主相召,又知那小丫鬟已候了片刻,便急急来见,忘记换一身衣裙。
苏迪雅也没有想到,殿下叫她来分明是有事,第一眼却是关心起她来。
秦瑶光眉目微沉,开口道:“从实说来。”
“不敢欺瞒殿下,只是遇到一点意外,脏了官袍,不欲给人添麻烦。”
苏迪雅敛着身子不敢抬头,生怕被她看出任何端倪。
托殿下的福,她如今能成为一名出入鸿胪寺的女官,已是天大的福分。
岂敢拿自己那点小事,让殿下烦心?
秦瑶光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很明显,苏迪雅在鸿胪寺遇到了一些麻烦。
说起来,自从安排好苏迪雅的去处之后,她就去了温泉别院,接下来的事应接不暇,一直都没有分心关注过她。
秦瑶光给了春分一个眼色,让她去查。
春分会意,施礼退下。
给苏迪雅赐了座,秦瑶光道:“当日你在北戎时,见过的那些西域人,具体是何情形,详细对郡王说来。”
“是。”
苏迪雅忆起当日情形,从她第一次到那个部落开始讲起。
燕长青不是秦瑶光,他对北戎各部的情况十分熟悉。
苏迪雅一边说,他一边询问。
从部落首领、西域来客的衣着打扮、惯用饰品等等,逐一询问。
很快,他心中就有了计较。
恐怕还真如长公主所言,并非北戎要生乱,而是这支北戎部落,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如今北戎已残,他们的人恐怕已尽数撤往西域那个小国。
待燕长青问完话,秦瑶光又问:“你还能不能记得当时那几人的容貌?”
苏迪雅迟疑片刻,道:“殿下,只记得一些特征。”
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而且,人类对于痛苦的记忆总是想要刻意遗忘。
她记不清,才是常理。
“没关系,你尽管说,我试试看能不能画出来。”
在现代时,她好歹也看过一点刑侦电视剧,里面就有专门根据证人口述来描绘罪犯容貌的画像师。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既然知道原理,她就想试试。
秦瑶光走到书案旁,拿起方便涂抹修改的乐阳纸笔,问:“我们先来尝试一个,这里面你印象最深刻的人。”
苏迪雅回忆起来:“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喜欢穿一件皮袄。留着胡须,缺了半个耳朵,说是打猎时被狼咬掉的。”
根据她的讲述,秦瑶光迅速在纸上画了一个男人的速写,接着询问细节。
比如眉毛长什么样?八字眉、剑眉、还是平眉、秃眉?
以及鼻子的形状、嘴唇结构等等。
秦瑶光询问的过程,同时也加深了苏迪雅的回忆。
一点一滴的,她记起不少以为自己曾经遗忘的细节。
随着她的讲述,秦瑶光不断的用乐阳笔在纸上涂抹修正。
她手上用的力道很轻,纸笔接触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直到苏迪雅给出肯定的答案后,她才换上8B的乐阳笔,把线条加粗加深固定下来。
室内很安静,案几上的香炉上空青烟袅袅,淡淡的冷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随着秦瑶光和苏迪雅一问一答,一张人像慢慢在纸上呈现出来。
燕长青一直没有说话,看着她持着笔的认真神情,心头那根早就被她拨动的琴弦,又按捺不住的鸣响起来。
秦瑶光的手指纤美修长,骨节处透出淡淡的粉色,比那上好的白玉,更令人心醉。
因为绘画的缘故,她的小指指腹染上石墨芯的黑灰色,她却浑然不觉。
清冷如玉的手指被染了尘,如天上的仙子沾染了世俗的烟火气。
燕长青意识到自己走神,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
此时此刻,那些未经明朗的心绪,统统化作两个字——心动。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平静。
他曾以为,经历过满门血仇,这世间再无任何事能让他动容。
不曾想,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为了掩饰,燕长青站起身,走到秦瑶光身后,逼着自己把精力都放到她手中的那幅画上去。
只是,她的素白手指,总在轻而易举间,撩动着他的情绪。
“殿下,就是此人!”
苏迪雅激动的话语,打破了这份安静,也让燕长青鼓噪不安的心,重新潜回内心深处。
他看着秦瑶光从无到有的画出一个只存在于口述中的人,惊叹其神乎其技。
相对于两人,秦瑶光就显得淡定很多。
不过,第一次能尝试就能成功,让她的眉眼里都是笑意。
“当真?”
她侧着脸看着苏迪雅问:“是你当初见过的人?”
苏迪雅一阵猛点头,道:“对对是他,一模一样!殿下,您,您太厉害了!”
哪怕是她看着秦瑶光一点点完成这幅画,仍然觉得这整个过程,宛如变戏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