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尽付流水(1 / 1)

在剑术之道上,李玄毫无灵根,渴望与几位护镖高手切磋,领悟一些非正规的剑诀,却屡遭人讥讽:“顽木何以雕刻?”那些人随即建议他不如专心修习几门拳法,以增强他已初露峥嵘的武术修为,顺带提及某拳师威名,扬言此乃千载良机。

李玄虽略显轻狂,却性格率真,否则也不可能带着寥寥几人便能在镖局之间联合组建队伍。只恨他不解人意,对于善意相劝,他总是毅然决然地回答:“拳法岂能敌剑舞之雅致?”这让他人如何不感叹他冥顽不灵。

老镖头们虽暗生惋惜,却也只能摇头苦笑,不再与他计较。多年前的初次合作,一次抗击山贼的战斗,他们受过李玄的援手,从此视他如己出,一心希望他前程更胜。可惜,这执着的人撞南墙,头破血流,也不改初心。

时至今日,他仍然操练那一派杂芜的剑法。

一日,镖队驻足虎门渡口,传闻九华山贼魁宗墨欲劫此趟商行,雇主也毫不示弱,广召侠客,重金相许。

“总镖头,这次的商行还接不接?”少年兴奋发问,“据说宗墨有三千猛贼,精通魔道秘术,连朝廷都无法根除,可谓可怖!”

李玄摩挲着下巴的短须,昂首道:“必接,有何畏惧!”他常言:百里之途行九十,此刻已临此境,百里之外即是故土,若错过,此行岂非枉走一趟,也污了渭阳镖局之名?

年少轻狂,这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大败笔。

......

黑烟升腾间,秃鹫扑食残肢,火焰熊熊,烧焦的营地里,残骸散落,凝结的黑血斑驳。山贼在尸骨上搜刮财富,目光贪婪。

一贼秃捻断男子手指,挥刀剁砍,咬牙赞叹:“这人的骨头真硬。”另一盗贼冷笑掷来小锤:“坚硬如斯,砸烂也不过如此。”山贼脸上泛起笑意,擦拭着手中的金色发簪:“瞧他穿着这般破烂,哪想竟有周福楼的簪子,带回去,刚好给我家婆娘添妆。”

一旁的山贼讥笑道:“刘胖子,你就想得太美,你婆娘哪配戴此簪?早晚被羡慕的妇人偷走。我看还不如典当换个钱袋,到迷云楼逍遥快活,想挑选哪种美人还不由你?”刘胖子含糊应对,不理不顾,踢开睁着眼的尸身,与其他贼人一同上山而去。

......

“娘,为何爹爹还未归家?”身穿麻布长裙的女子怀抱着婴孩,倚门口望眼欲穿,心头沉重随夜晚降临加剧。

“再等一等,爹爹回来会给你买好吃的。”兰儿驻足门前,紧紧攥着裙摆,可她等不到她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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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世,他只是一介凡夫,在历史尘埃中淹没的小国——梁国效力为兵。

那时战火频繁,强抓壮丁,每户必出人应征,大多怨声载道,唯独他出于心愿参军。

做兵未必温饱,但不做兵必定饿肚。他想求技,在此生要斩之人面前证明自我。

好在他尚具天赋,学艺虽然迟些,但也于军中习得了战技,青铜利剑使他如鱼得水。

然而,英勇者死于兵戈,将者逝于战场。

并非话本描绘的英雄,在每一次生死边缘都能险象还生,手刃仇敌。他在一场平常的战斗中丧命,来自北方赵国如雨的利箭,令他尚未触碰到敌人毫发,已化作箭簇之海下的罹难者。

死的无名无誉,就如同众多豪杰争斗故事里的无足轻重的角色。

不值一提的战史记载中,他甚至连某个日期里梁军覆灭的统计数字都未能成为。

梁国太微小,阵亡者的数目无人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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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轮回,所有前尘尽付流水,然而他的天赋却在此刻格外卓越,超越以往的历次转世。

从未修炼过武学秘诀,但他的剑仍是小镇最快,胜过猪肉贩、捕头甚至军士的教导。只是父亲教诲他剑无益于家道兴隆,只有知识才能让人荣华。

他是一个贫穷的书生,科举无望,也读不起神奇的魔道典籍与机关之术,只得以家中薄薄的藏书习文,在父亲期望的目光下,年复一年地参加京考。

二五之年,再败京试,归来时噩耗连连,全家竟因老父市井间冒犯权贵之子而惨遭杀害,权贵一怒杀人,竟借此假扮贼人将全族屠杀。

如此悲剧,无人诉诸法律。

他悲恸痛哭一天一夜。

次日双目布满血丝步入衙门,官官相护,县尉的威压令县令皆退避三分,他的诉求注定石沉大海,反受棍杖驱逐。

直至此时他才醒悟,有时候,满腹经纶其实并无大用。公道之诉,还得仗剑讨回。

修养数日,磨剑淬锋,他提剑闯入县尉府。

十步之内,一人毙命!

那一天,血色浸染了世界,哀伤催使他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