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飘飘劝解的口吻,让程兴国十分恼火:“两条人命的事,你说过去就过去了?刀子不扎到自己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疼了!”
程兴业愣了一下,这还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对自己发火。
还记得上一次,是在他回家之后发现梅长芸难产的时候...
“...二弟,我不是这个意思。”被当众么多年了,一直抓着不放也不能改变什么,况且爸妈养育咱们也很辛苦,这二十多年你一次都没回来尽孝,怎么说也把这些恩怨给抵消了吧?”
“我知道你跟弟妹感情好,但爸妈是你亲生父母啊,你不能为了她就把咱全家的血脉亲人都舍了吧?”
程兴业叹了口气,“不过,要是你心里实在有气,要撒出来,那好!”
“今天我就替咱爸妈承受了,你有什么仇怨冲我来,要打要骂我都不还手,也希望你撒了气就不要再跟爸妈闹了,回去好好坐下来说一说,一家人之间哪儿有过不去的坎!”
梅长芸听着他说的话,捏紧了手指。
她确实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让程兴国跟家里闹了这么大的矛盾。
可程兴业话里话外都把她当成了外人,绝口不提她受的罪,无论怎么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以前在老程家,她还觉得这个大哥人老实,是个好人。
可如今看起来,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实诚。
最起码在这里当这么多人的面,对程兴国道德绑架就不是一个老好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周围宾馆里的工作人员和客人,都明里暗里投过来了视线,把程兴国一家子打量起来。
心里都在猜测这是什么狗血桥段。
程修明几兄弟察觉他们的目光,眉头纷纷皱了起来,侧身将程徽月和梅长芸挡住。
四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瞬间把两人遮住,不虞的面容散发出冷气,叫那些偷看的人闪闪转过了头。
程兴国见到这一幕心里的怒火更上一层楼,握着拳头上去就给了他一下!
“你个混蛋!”
从军队出来的铁拳哪里是程兴业这种从来没有练过的普通中年男人能受得了的。
只听‘砰’的一声,程兴业就应声倒地,颧骨上登时肿起一块包,还破皮透出几分血色。
“...呀!”宾馆大堂中的人都吓了一跳,惊愕地远离了他们。
程兴国完全不在乎他们的看法,紧紧咬着后槽牙蹲下,攥着程兴业的衣领提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教?”
“当年你和他们都在家里,我老婆被你们接过去之后,我寄回去的津贴你也没少吃吧?”
“一堆好手好脚的人,拿着我的钱,却让我老婆一个孕妇大冬天去河里洗衣服,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要不是我提前赶回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未出生的孩子都要被你们拖死了!那个时候你站在旁边干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做!”
“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无动于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是个帮凶,还好意思到我们家人面前大放厥词,好大的脸啊!”
程兴业捂着发麻的颧骨,双目震颤,有些不敢相信他说出这样的话。
“...二弟,我,我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啊,他们是我爸妈,我总不能和他们对着干吧?再说我也不懂什么生孩子的事儿,是妈说女人都是这么生的,是她不让我们送人去医院啊!”
看着犹如一只暴怒雄狮般的程兴国,他的声音有点抖,脸色也白得不像话。
“是,你是身不由己。”
程兴国丝毫没有动容,那双经历了风霜的桃花眼聚满寒冰,“你身不由己了五十多年,大概还要身不由己一辈子是吧?”
“你这个,懦、夫!”
沉沉的嗓音在耳边炸响,程兴业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良久之后,忽然像一个垂死挣扎的鱼摆了起来,涨红着脸反驳:“我怎么就是懦夫了!”
“我不过是听了他们的话,他们都说我是孝顺的!孝顺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离经叛道!把爸妈气成那样,你就不是懦夫了?”
程兴国稳稳地抓着他,任他百般扭脱都没有逃走。
此刻的程兴业显得格外狼狈。
一个五十多岁当爷爷的男人被这么按在地上,颜面尽失了。
“...我不是懦夫!”程兴业呼哧喘着粗气,自觉十分屈辱,浑身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彤彤的。
然而程兴国眼中带着怜悯而可恨的情绪,开口道:“你知道我说的不仅是这些。”
话音一出,急喘着气的程兴业忽然滞了一瞬,布了红血丝的眼睛里涌出晦暗的神色。
程兴国像是没兴趣再陪他争吵了,双手一松,手里的人便咚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你最好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再挑战我的底线,我可不是以前那个被你骗得团团转的傻小子。”
冷厉的警告扔下,程兴国不再看他一眼,回到梅长芸身边,“...怎么脸这么白,吓到了?”
“我没事。”梅长芸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的程兴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