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小轿悄然落在后门,看门老仆忙低声招呼家仆出迎,“主人回来了!”
吉墨西下了轿子迎面而来,白镜脑子转得飞快,觉得这是引起吉侍郎注意的好机会,正想伸手去拉妹妹一起见礼,白成影却像从猎人的罗网下侥幸逃脱的小兔,逃命似的钻进后门溜了。
“噢,是你啊……你叫阿,阿……”
“小人贱名白镜!”上次在吉府后门匆忙见过一面,想不到吉墨西居然记得自己,白镜的心不由兴奋地加速跳动,急忙行礼。
“噢,对,阿白,方才那是……”吉墨西向着白成影离去的方向指了指。
“是小妹,有幸在夫人的杏林学堂读书,穷门小户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还望侍郎见谅!”
“不愧是兄妹啊,果然长得有七分相像……本官一会儿要去为门生主婚,府上的家仆岁数都大了,这大喜的日子,本官也想带个仪表堂堂的后生去送贺礼,撑撑场面,你愿不愿跟本官跑一趟?”
白镜喜得心底发痒,比在“回头路”里赢了把大牌还要痛快,“能为侍郎跑腿是阿白的福气!自然愿意!”
老仆便带着白镜进了门房,替他换了件体面的衣袍,又交给他一只沉甸甸的小箱捧着,他便一路小跑跟着吉墨西的轿子来到了新郎家中。
靠着吉墨西的面子,白镜也在酒席上混了个座位,这一桌都是吉墨西的门生,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前这桩婚事——
“哎,听说这新娘是夏官员外郎家的独生女儿呢,这新郎出身那么贫寒,若不是吉侍郎爱才,主动出面帮他保媒,他哪里能娶到这样的官家千金啊!”
“啧啧,等那岳父岳母百年之后,这丰厚的家资可就全归了那新郎一个人了,这一夜之间,美人、门第和家财全有了,真叫人羡慕啊!”
白镜默默听着,心里头却冒出一句难听的话,“这不就是……吃绝户吗!我以为这群读书人有多清高呢,原来也是一群俗人啊……”
他正想着,满桌后生又借着酒劲诗兴大发,纷纷从袖子里抽出自己新作的情诗相互传阅,兴致勃勃地等着一会儿散了席,要交给吉侍郎亲自过目批阅。
“弟子让先生指点情诗,这也太奇怪了吧……”
肉麻的诗句让白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悄悄观察身边这群书生,突然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出身寒微,却个个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这吉侍郎和这群俊秀的穷书生之间……该不会是有什么龙阳之癖吧?”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战,再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宴席。
卢言真自从在观音庙中受了惊吓,夜夜难眠,偶尔浅浅睡下,也会马上在噩梦中惊醒。
“她们来了!她们又来抓我了!”每次惊醒,她都会反反复复喊着这句话。
钟望鹏担心妻子和腹中胎儿的安危,一边安慰着妻子观音庙作恶的真凶已经落入法网,绝不会伤害到她,一边请遍了长安城名医,开了一剂又一剂的安胎药方。
尽管郎中一再保证药物对胎儿有益无害,汪芷年却十分固执,不肯让卢言真服药,还把所有安胎药方扔进了炉灶,一把烧光!
这一日,趁着母亲外出,钟望鹏又悄悄翻出一张药方,那是孟得鹿上次留给父亲的,他吩咐婢女照方把药煎了,刚悄悄把药端进卧房,母亲的脸庞便像闻到死老鼠味的夜猫子一样贴在了窗口。
孩子又在腹中惊恐地乱踢,卢言真心疼地轻抚肚皮,安抚孩子,壮起胆子和婆母争辩。
“婆母,这药方是恩人给的,上次在观音庙,也幸亏有恩人及时出手相助,儿媳腹中的孩儿才得以保住,可见,恩人是精通些医术的,也肯定不会成心害儿媳……”
“恩人?什么恩人?”汪芷年之前并未听说过孟得鹿救助儿媳的事情,吃惊地瞪着钟望鹏,不敢相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儿子居然还有没向自己报告的细节。
钟望鹏含糊支吾,“也是去庙里上香的,是蕉芸轩的舞伎,叫个什么孟得鹿的……”
“孟得鹿!”
汪芷年猛地抄起桌上的药碗狠狠摔在地上,一片尖锐的碎瓷片高高溅起,直接向卢言真的眼睛扎去!
卢言真伸手挡得快,瓷片只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你先出去!”汪芷年仿佛根本没看到儿媳受伤,一把拦住想要上前关心的儿子,冷冷下令。
卢言真张了张口,又看了看丈夫,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掌心渗出鲜红的血液,一阵刺痛,婆母和夫君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很重要又很机密的事情,她并不关心,只是抬头望着骄阳发呆。
房间里传出夫君吃惊的叫喊,随后,他拍案而起,直接冲出家门!
“钟大鱼!”
钟望鹏人还没进店门,怒吼声已震得蕉芸轩棚顶悬挂的彩灯乱晃。
漫香不知他哪来的邪火,忙迎上来,小扇飞速地扇着,试图扇灭他的怒火。
“公子要吃鱼?那可是来对地方了!在整个平康坊,我黄漫香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公子刚才说想吃……‘大鱼’?有,多大的鱼咱都有!”
钟望鹏横冲直撞,抬头就要往二楼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