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闻言眉梢一动,美丽的面孔,一如往常那般波澜不惊。
只是眼底的眸色,在风轻尘话音落下后由浅转浓。
她愣愕不已,这般突然,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由始至终,风轻尘一直都在,就像天空有星有月,世间有山川大泽花鸟虫鱼那般理所当然。
风轻尘会离开这个问题,她从未仔细想过。
所以当她听到风轻尘的话,竟是愣住了。
“我要走了。”风轻尘又重复一遍。
廊前风过,吹得几盏灯笼左右飘摇,忽明忽暗的光照见他唇角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很快又隐于苍茫的夜色之中。
白明微的神思被拉了回来。
她于风轻尘的不远处静静站着,目光透过烟云薄雾落在风轻尘身上。
她知道风轻尘的离去,必定有他自己的缘由。
她不是孩子了,不会因为风轻尘要离去便不依不饶,纠缠不休,更不会阻止风轻尘离去。
只是不知为何,那一句“好”在唇齿间兜来转去,却怎的也无法说出口。
她就这么沉默着,许久都没有开口。
风从遥遥天际的吹来,掠过雾凇花树,擦动冰晶的声音呼啸若吟。
最后,白明微终于道了这样一句:“一路珍重。”
说话之间,似有一道目光攫住了她,带着审问的意味,仿佛能将她剖开,令她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一览无遗。
白明微吓了一跳,抬眸搜寻那道目光的来源,却只见风轻尘站在不远处。
四下寂
静无声,风吹拂在他披风的毛领子之上,愈发衬得他气质高洁,风华雅然。
是个淡雅出尘的男子,偏偏又十分高贵,就像那云端之上的神仙,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也是默了许久,他抿着的嘴角悠悠挑起:“不留我么?”
白明微的声音轻若耳畔的风:“你离开必然有不得已离开的理由,我不能抛下一切去帮你解决问题,但我也不能够阻止你,否则就太自私了。”
风轻尘撑着竹竿,无论需不需要,这根油光锃亮的竹竿,他总是片刻不离身。
“我却希望,你能够自私一些。”他的声音更轻,带着一种独特的冷,悠悠然响起,一字字清彻入骨。
但因为太轻,所以让人抓不真切。
好似他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沧海桑田。
白明微没有听清楚:“嗯?你说什么?”
风轻尘轻喟一声:“我舍不得离开,手脚像是被捆住一样,哪怕只是挪动一点点,心都是疼的。”
白明微笑了:“真是离谱,你不是手脚被捆住了吗?关你的心什么事?”
风轻尘上前一步,脸上绽出笑容。
他低声说话,嗓音沉沉:“那是因为,捆住了我手脚的是对你的不舍,而令我心痛的,是离你越来越远的距离。”
白明微目光沉静,依旧像往常一般保持沉默。
风轻尘等不到回应,他叹息一声:“你看你,常常像哑巴一样,一声不吭。”
“不过我是不会嫌弃你的,我是瞎子
,你是哑巴,我们半斤八两,简直就是绝配。”
白明微自动忽略他这些不着调的话,问道:“事情严重么?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当然有。”风轻尘又上前几步,只要他再跨出些许距离,都能挨到白明微身上,“我要大祸临头了,这一去九死一生。”
白明微目露忧色:“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她是真的在为风轻尘担心,一直以来都是她受到风轻尘的帮助,如今风轻尘有难,她想帮风轻尘解决的心,是真的。
只是她刚说完,眼前却晃过一抹笑意,低柔的声音随之响起:“跟我走,我带你去天涯海角,所有难题将会烟消云散。”
白明微轻轻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这个忙我实在无能为力,我只能做那食言而肥之人,袖手旁观了。”
风轻尘唇角一弯:“当然,你要是能抱我一下,给我增添些许动力,也是对我的帮助。”
他张开双臂,笑得灿烂:“来吧,我准备好被你帮助了。”
白明微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光影交错:“你明知道我不会搭理你这些奇怪的要求,怎么依旧乐此不疲?”
风轻尘笑意未变,像是在“看着”她。
白玉雕琢的容颜,风光霁月般的气度,一袭白衣胜过雪色,像是不沾一丝俗世烟火,却偏偏会对一名女子如此深情。
忽然,他俯身,低低说话,似在耳鬓厮磨:“对自己好一些
,遇事不逞强,别把什么都压到自己身上,便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只有我知道你把饭吃饱饱的,觉睡够够的,痛了会找大夫,忙了会偷闲,冷了会加衣衫,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白明微面容依旧平静,只是目光却好像不敢触及风轻尘:“我四肢健全,能听懂别人说话,下雨了也会躲雨,而且还不捡地上的东西吃,你放心吧。”
风轻尘低低笑了起来:“微微,你觉得我一直把你当成傻子宠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