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撑着案几的左手突然捏拳,右手食指摸索着拇指上的金玉扳指,原本靠着椅背的身子也骤然前倾。
闪着精芒的目光落在李煦安身上,眼底全是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
李煦安的衣裳慢慢离开身体,凉意钻进皮肤,他清冷的眸子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兄长这般对贫道,贫道尚能理解,毕竟从小他不得父亲疼爱,想害我的心也不是现在才有。”
“可是太子殿下···”
“贫道实在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了您。”
太子被点名,眸色一深,拳头捏得格外咯咯作响。
仇怨?
没错,太子和他没有仇怨,可既不能为他所用,那就除之而后快。
谁让李煦安连母后的颜面都不买!贱民都能轻易得他一张平安符,堂堂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让他诊脉,他敢拒绝。
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从李煦安做了国师,太子在六部安插的人手就没有了活动的余地!别说贪权,连贪点银子都要偷偷摸摸,这才让豫王压了太子几年。
风调雨顺对皇帝而言很好,可天下太平了,能提拔人才的时机就少了,没有竞争,下头送上来的银子也少了。
太子不是没有讨好过李煦安,可无论怎么做都会被拒绝。
原本,他以为李煦安就是个脑子一根筋的道士,可今年豫王的迎春宴,他去了。
太子当时就掀了桌子。
总之,除掉李煦安,太子乃至他的人才能有出头的机会。
太子磨着牙,在看到李煦安右肩光滑一片时,压抑的心终于得到释放,他拍案而起,眼冒金光,“没有疤!”
“他没有疤!”
太子因太过激动,声音都有眦裂的迹象。
而李乘歌也在看到李煦安两个肩膀光滑紧实的时候,悬着的心落了地,却又有种说不上的别扭。
“父皇,他不是李煦安!”
太子面色涨红,恨不得跨过案几当场把人拿下。
他没看到皇帝森冷的面容下,眼底闪烁着幽深晦暗的光,右手食指更是深深压在拇指上,连扳指上的每一道纹路都能清晰感知出来。
李煦安看着皇帝,目光很淡很淡,勾起的笑容很冷很清,相比于皇帝的激动,他更像是种无奈。
他摊开手,“对,我不是李煦安,陛下可以把我抓起来了。”
在太子和李乘歌眼里,他这态度实在嚣张,嘲讽的眼神更是在赤裸裸挑衅皇权。
太子师出有名,厉声道,“来人!将这混账···”
“慢着。”
皇帝低沉的两个字带着千军万马似的威严,目中精芒如出鞘利剑,强大的王者气息和权威的压迫顿时将太子淹没。
“父皇,他不是定远侯的血脉,他是个骗子!”
“他在您身边居心叵测!”
太子丝毫没发现皇帝脸色变了,心急如焚,“他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谁知道对您做了什么!司天监的事有洛川道长,您万不能姑息他。”
李乘歌也在下头俯首,“请陛下明察此事,还我二弟一个公道!”
李煦安好似听不见这两人的叫嚣,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皇帝,时而勾起一点让皇帝不敢多看的嘲讽。
好半晌,皇帝哑着声,“都下去。”
太子震惊,“父皇!”
皇帝一拳砸在案几上,暴呵,“下去!”
龙颜大怒,太子身子一颤,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行退礼,“儿臣在外头守着,若此人胆敢对父皇不利,儿臣立斩他于剑下。”
这一番忠心也没表达好,皇帝拿起茶盏摔下去,太子惊讶不已,却不敢躲闪,险些被砸到头。
湿淋淋的茶水溅在脸上,连同他身为国之储君的颜面都湿了。
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这么生气,心里自是委屈。
皇帝咬着牙,“带着你的人滚!”
“你和你母亲那点心思,别以为朕不知道!今日之事,朕不会罢休!”
太子愕然,父皇这是···为了个冒充李煦安的骗子生他和母后的气?
太子想不通,便以为是李煦安给皇帝下了什么术。
当下不敢再激怒皇帝,灰溜溜带着李乘歌滚出了暖心阁。
出来后,他一脸阴鸷,“传本太子令,国师蛊惑父皇,今日他休想出宫!”
李乘歌此时还有理智,“殿下,一旦让北营军进宫,无论李煦安死不死,在陛下面前您可是重罪。”
太子眼睛发红,“父皇已经被国师蛊惑了,神志不清。”
李乘歌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说揭穿李煦安的时候可绝口没说要逼宫。
若从了太子,有一半的可能落个从龙之功,侯府在新帝面前站稳根基,但如此一来他也是个逆贼,父亲和皇帝的情谊就彻底断在自己手里了。
若不从太子···皇帝明显要保李煦安,事情平息后,叶雪得罪要罚,自己也要被李煦安报复,可谓没有一点活路。
可是,真的要逼宫吗?
李乘歌这辈子除了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手抖,再没有经历过这样难抉择的一刻。
可笑,他哪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