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是那种在有限的条件内,要把日子过得最好的人,拾掇出来的家里自然是窗明几净。
也正是因为光线极好的原因,屋子里的状况才让人看得更加清楚。
小小的少年松开握住右手腕的左手那一瞬间,那只被松开的右手整个手都是抖的。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瑟瑟发抖,而是那种类似于帕金森一样,肢体止不住的大幅度颤抖。
夏黎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孩子的手是病理性的颤抖,而不是因为外因。
怪不得他大哥大嫂让他找神经科的专家,帮着孩子治一治神经后遗症。
传话过来的措辞过于轻描淡写,让她根本没想到他这大侄子的病情会这么严重。
抖成这样,即便是平时生活上也有许多事都不能做了吧?
屋子里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夏大宝的视线直直的盯着夏黎,眼神里满是执拗和痛苦,声音嘶哑中带着激动:“我曾经想要像他和我爸一样当兵,我一直以他们为荣,想要当整个华夏最厉害的狙击手,消灭许许多多的坏人,保护我所热爱的国家。
想要成为家里的助力,想要他们以我为荣,想要成为他们的骄傲。
可我现在办不到了,什么都办不到了!
哪个有建设性的工作需要我这样连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了,字都没办法好好写的人?我这一辈子都没希望了!”
他眼睛里生起浓浓的怒火,像是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要将自己燃烬一般。
明明瞪大了眼睛,可两行泪水却控制不住的滚滚流下,胸腔里的愤恨翻涌而出,声音几近嘶吼,痛彻心扉。
“难道我不想要为父母撑腰吗?难道我不想救家里人们!?
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了啊!
他为什么要那么自私,为什么要为根本不庇佑他的国家,宁愿害惨了全家!?
我曾经是爱国的,可我现在根本没办法爱他!”
“砰!”
“老夏!老夏!!!”
门口突然传来黎秀丽焦急的尖叫声,屋子里的两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夏黎想都没想,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爸!”
夏大宝也下意识的想要冲出去,可脚步都已经迈了出去,又紧紧抿唇,停下了追出去的脚步。
双手死死握紧,眼神有些放空,呆愣在原地。
出去又能怎样呢?这样的自己,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吧。
就这样吧。
黎秀丽用手不停拍着夏建国的臂弯,夏黎瞅了一眼,连忙道:“妈,你先在这儿看着我爸,我出去叫个车,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黎秀丽连连点头,眼带焦急的道:“好,你快去!”
说来也巧,夏黎跑到操场正好碰到恢复训练的陆定远。
陆定远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连忙转身跑过去,语带焦急地询问:“怎么了?”
夏黎顾不上两人那些恩恩怨怨,开口直接道:“我爸晕了,现在必须找车去医院!”
陆定远二话没说的点头,“跟我走。”
话落就往车库的方向跑去。
他今天下午把人送回来之后直接加训,车钥匙还没来得及送回去,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两人手脚麻利的开着车,把夏建国抬到车上。
夏黎上车时,甚至还没忘了把自家的侄子给拎上来。
孩子刚刚看到他爷晕倒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外跑,潜意识肯定还特别在意他爷。
夏黎觉得老夏要是醒来就能看见他,那病应该能好一半。
万一把孩子一个人扔到家里出点什么事儿,夏黎觉得老夏可就真的没法活了。
几人很快就把人送进军区医院里抢救。
黎秀丽满脸焦急地等在手术室门口,恨不得能进去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夏黎早早就去楼下缴费,夏大宝也同样站在手术室门口,整个人的身体都微微颤抖,感觉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说出那些话的。
他确实怨爷爷牵连了整个家,可他就从来没想让爷爷有个三长两短。
爷爷身体一直硬朗的很,为什么会突然患上心脏病呢?万一爷爷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追根结底,他从来没想过让爷爷出事!
夏大宝越想心里越难受,颤抖的右手紧紧的拽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一时间悔恨、懊恼、忏悔交加,负面情绪将他整个人淹没。
把他送走吧,哪里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