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您……尝不出味道么?” 青穹呆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鹤雪没有应答,他平静地从倪素掌中收回手,又为她擦拭干净眼泪,“天冷,不要哭了,脸颊会疼。” 紧接着他缓缓站起身,面前的倪素在仰着脸望他,一旁的青穹也紧紧地盯着他,他就近坐在倪素身边,说,“记得我昨夜与你说过的话么?牧神山一战,非只一因,非只一人。” “耶律真当初并没有杀苗天宁,反而是他自己身受重伤,仓皇撤退,他欲与蒙脱汇合,而其时蒙脱已死,三万靖安军与五万胡兵尽数覆没,他看见有人将我从尸山里带走。” “那个人叫窦英章,他是居涵关监军潘有芳的亲兵指挥使。” 徐鹤雪双手撑在膝上,“潘有芳就是如今的三司使,我之所以不曾怀疑他,是因为他是老师信任的人,朝堂之上党争愈演愈烈,老师与孟相公为使我免受其害,便使此人赴任监军,而我在居涵关的军务,潘有芳作为监军却从未插手,也是他,一直在为我顶住朝中的压力,使我用兵不受掣肘。” “这就是我信任他的原因。” “……他背叛了您?为什么?” 青穹走近。 “从谭广闻的说辞来看,他应该是为吴岱遮掩,或许也是在为他自己遮掩,若他那时已与吴岱有私,那么援军不至,便只可能是他拦截了我的军令。”谭广闻受韩清讯问之时,徐鹤雪已不能聚形,这些事,一半是青穹与他说的,一半,是他自己的推测。 潘有芳为何改换立场,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那时双目不能视物,清醒之时,被人灌了一碗药。” “什么……” 青穹方才想问什么药,却见倪素一下站起身,他要脱口的话忽然咽下去,满腹惊疑令他一时再说不出话。 还能是什么药。 倪素一手撑在桌案上,她下颌绷紧,寒风吹得她湿润的面颊刺疼,身为医者,她虽不知那究竟是一碗什么药,却也明白,这世上的药石,半是药性,半是毒性,用对了,是救人的良方,若用不对,便是害人的剧毒。 正如百草之中有一味生半夏,生半夏中毒,则使人咽喉灼痛难忍,而味觉全失,口不能言。 徐鹤雪生前所受,以至于死后魂魄有损,修补未及,虽白日无碍却夜不能视,虽能言语却味觉全无。 倪素咬紧齿关。 徐鹤雪忽然站起身,伸手将她横抱起来。 “青穹,有钱吗?”徐鹤雪看向青穹。 “……有。” 青穹嗓音发涩。 “太咸的馄饨你不要再吃,去外面的食摊买一些吧。” 青穹呆呆地站在廊庑里,看着徐鹤雪抱着倪素往对面的屋子里去,檐廊外飞雪漫天,他看着徐鹤雪的背影。 一个鬼魅,尝不出人间的味道,那么,他在这里,与在幽都,又有多少区别呢?反正,都是一样的了无生趣。 倪素的脸一直埋在他怀里,徐鹤雪才迈进门内,忽听她说:“我真想杀了他们……” 他一顿,垂下眼帘。 她在发抖。 徐鹤雪将她放回床上,俯身为她脱下鞋袜。 倪素坐在床沿看着他,“这算什么?有罪之人青云直上,无罪之人却尸骨无存?” “只要有人在,天下玉宇便不可能绝对澄明,”徐鹤雪将她的脚放到自己的膝上,卷起她的裤腿,指腹沾了药膏,动作很轻地往她膝盖上揉,“有人浊,亦有人清。” “有不公,亦有公。” 徐鹤雪放下药膏,将她的裤腿拉下来,然后扶着她的肩让她躺下去,拉过棉被来将她裹住,“我已知晓真相,这比什么都重要。” 倪素裹在被子里看着他。 她觉得自己虽然才是活着的那个人,可是眼前这道孤魂却将这个人世比她看得还要透彻,正是因为这份透彻,正是因为他心中光明,所以他才从不给自己生怨的余地,牧神山的真相,靖安军的冤屈,即便他死了,他也要自己亲自来讨。 “你也上来。” 倪素往床榻里面挪了挪。 徐鹤雪没说话,脱了鞋袜才在她身边躺下来,她就一下到了他怀里,徐鹤雪顺势将她抱着,用被子将她裹好。 “你裹得我手伸不出来。” 倪素说。 “屋里没烧炭盆,怕你生病。” 徐鹤雪侧着身,一手揽着她。 倪素不肯听话,在被子里挣扎着将手伸出,环住他的脖颈,往他怀里靠,“我以为你尝得到味道,所以才总给你糖糕吃,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