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苗天宁不顾我父阻拦,私自增兵鉴池,使雍州城防空虚!如此才给了丹丘胡人可趁之机!” 苗天宁。 当今太尉苗天照的亲弟,当年死守雍州,在城楼上战死的苗统制。 徐鹤雪静默片刻,“所以,杨大人回来,是想为父平反?” “若可以的话。” 杨天哲转过脸,毡帘外偶尔有几缕夕阳照进来,“其实,我亦是在想,我父既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么作为他的儿子,我在胡人帐下苟活,岂非令他蒙羞?” 城门在夜幕降临之前关闭,倪素一直忙到天色漆黑,她鬓发浸着汗珠,亲自教钟娘子她们几个煎药,给妇孺治外伤。 那个被胡人刺了字的妇人胎位不稳,因路途奔波已有流产之兆,孩子保不住,但她却拉着倪素的衣袖,泣不成声,“谢谢,谢谢……” 倪素握住她冰凉的手,“好好休息,你的身子还要用药养,我会让你好起来。” “落胎真的很痛。” 倪素一出毡棚,便听钟娘子与身边煎药的另一个娘子说 道,“但她腹中是胡人的孩子,她那么惨,留一个胡人的骨肉,一定比杀了她还痛苦吧?” “倪小娘子,你看我用这些布给她们裹伤,可以吗?”钟娘子一见倪素出来,便将自己剪好的布条拿来给她看。 “可以。” 倪素点点头,又对她道,“你也才小产不久,等会儿,我再给你煎一副药。” 钟娘子便是之前被宋嵩的亲兵重击腹部,落了胎的那个。 “多谢倪小娘子。” 钟娘子怔了怔,随即郑重地弯身作揖。 “应当是我谢谢你们,愿意帮我。”倪素朝她笑了笑,用衣袖抹了一下鼻尖的汗珠。 这些老弱妇孺中,不但有胡人帐中的军妓,还有好些失了田地,难以生存的百姓,其中的女子多少也有些身上的毛病,从前她们很难对人说,也顾不上,拖得有些严重。 疏星点缀夜空,一轮圆融的月被高耸的城墙分割成两半,倪素肩上的伤痛得她左臂几乎麻木,她靠坐在城门边上,喝了一碗钟娘子端来的热汤。 城门很厚重,她歪着脑袋在门缝上看了片刻,也看不见外面的境况,甚至连外面的声音也听不清楚。 “徐子凌?” 顾忌身后的人群,她声音很低。 沉重的城门之外没有任何回音,周遭的杂声很多,来回巡夜的兵士们步履声繁,起锅烧饭的难民也在说话。 她后背抵上城门,有点失落。 钟娘子又拿了一个肉包子来给她,“倪小娘子,这个给你,刚出锅还有些烫,你小心吃。” “谢谢。” 倪素接来,才咬了一口,却觉得有什么细微的光影轻晃了一下,她侧过脸,只见一粒莹尘浮动。 她立时低头,城门之下,一粒又一粒的莹尘闪动着,从另一边,来到她的眼前,轻轻地触碰她的衣袖,在她的眼前清莹乱舞。 她随着它们的上浮而慢慢抬起头。 咬了一口的包子忘了吃,她看着眼前这片浮光,那是只有她才能发现的秘密。 钟娘子在旁吃包子,与人说着话,丝毫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倪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其中的一粒。 它颤动着,落来她的手掌。 她扬唇,眼睛弯弯的。 一门之隔,一身淡青袍衫的徐鹤雪亦靠在城门上,一旁是青穹在城门关闭之前提来的,倪素亲手点的灯。 徐鹤雪垂着眼睛,清晰地看着自己的莹尘在底下的缝隙间浮动。 灯火映照他苍白无暇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