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倔,我不肯说,他便要去找他父亲来给我诊病,我没法子,才告诉他我这病他父亲治不了,也不能治。” “可他上了心,竟去外头找了个药婆偷偷带回来给我瞧病。” 当下世道,三姑六婆是不折不扣的下九流,药婆便是六婆之一,多在乡下卖药给身上有隐症的女人,没正当名声,为人所不齿。 倪青岚小小年纪,自己一个人跑到村里头去找了个药婆回来给岑氏诊病。 “你小娘是个苦命的女人,她生了你,却没能将你养大,”岑氏提起那个温柔恭顺的女子,神情平和,“她生你弟弟难产,坐婆没法子,你父亲其实也不忍你小娘和你弟弟就这么没了,可他不通妇科,抛却那些礼法,进 了房里去也没能留住他们两个的性命。” 岑氏端详着倪素,“那时你很小,哭得很惨,岚儿给你买麻糖也哄不住你。” “阿喜,” 岑氏说道,“你兄长甘冒医者之大不韪,一是为我,二是为你,他见不得我受隐症之苦,也见不得你丧母之痛,他因你我而对女子有这份世上难得的怜悯之心,自然也见不得其他女子受隐症折磨。” 可惜,倪青岚第一回真正给女子诊病,便成了最后一回。 “他立志于此,却不为人所容。” “阿喜,其实我应当谢你,他少年时便被流言蜚语所裹挟,受你父亲所迫不得不弃医从文,你敢延他之志,大约是他这些年来,心中唯一的慰藉。” 听着岑氏的字句,倪素想起昔年雨夜,她与兄长在祠堂中说过的那些话。 “母亲,等你好了,我去云京找兄长。” 倪素轻声道。 “何必等?咱们遣去云京的人到如今也没个信,你倒不如现在就去。” “母亲?” 倪素惊愕抬眸,随即摇头,“要我如今抛下您进京,您要我如何安心?” “你兄长生死不知,你我就能安心了吗?”岑氏说着咳嗽起来,缓了好一阵才挣脱倪素轻抚她后背的手,唤钱妈妈进来。 “阿喜,我让你跪祠堂,是因为你父亲从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在他心里与岚儿一样重要,只是他有他的道理,你违逆了他,违逆了他倪家的规矩,是该跪他和他家的祖宗。” 岑氏摸了摸她的脸,“你别怪我。” 倪素眼眶发热,她跪下去,“母亲,我从来没有怪过您,我知道您待我好。” “好孩子。” 到了这份上,岑氏也难掩泪意,“你也知道我就这几日了,守着我倒不如替我去找你兄长。你父亲死前搏了个好名声,县衙送的这块匾在咱们家里,你二叔这几年碍于我这个节妇,也不敢不要脸面的明抢咱们大房的家财,可如今你兄长下落不明,我身子不好的事他们也知道了,一旦我过了身,你一个孤苦的女儿家又如何能防得住你二叔那般狼子野心?” “没有男丁在,外头那些人也不会在意他这些事,因为你是女儿,他们倪家没有让你得了家业的道理,便是找县太爷说理他也名正言顺,大可以胡乱将你嫁了。” 岑氏看了一眼钱妈妈,钱妈妈当即会意,从柜门里捧来一个小匣子,在倪素面前打开。 匣子虽小,里面 却是满满当当的银票。 “你去大钟寺取平安符那日 我就让钱妈妈将咱们家的庄子田地都卖了 我的嫁妆首饰也都当了 换成这些钱给你上京傍身用。” 岑氏憔悴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冷笑 “咱们也不能事事由着他倪宗欺负 倪家的医馆生意他要接手便由他 但这些田宅家产 他做梦。” “母亲……” “你听我的话。” 倪素才开口 便被岑氏强硬打断 “你若真为我好 便趁早走 别让你二叔算计你 你去找你兄长 带他回来 到时再名正言顺地拿回咱们家的医馆。倪宗他就是再不情愿 也得风风光光的办我的身后事 至于家中的这些奴仆 等我一过身 钱妈妈自会替我遣散。” 钱妈妈不说话 却忍不住用袖子边儿擦泪。 交代完这些话 岑氏仿佛已花完所有的气力 她也不容倪素再说一句话 闭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