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于一场梦境如何开始总无印象,对于自己何时入睡也缺少感知,几乎没人知道在清醒与睡眠的交界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也一样。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在沙发上睡着的,明明今天下午就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你本不应如此心大。可事实是你躺在沙发上睡得很沉,记忆里最后一个清醒的画面是吉良吉影的清瘦的下颌线——你枕在他腿上,他举着你的手涂指甲油。
睡了不知多久,将醒时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说话:“.……我们之前可能想错了,「天堂制造」无法改变……”
另一人沉默着,迟迟没有回应。
有研究认为,绝对的安静其实不利于睡眠,在15-45分贝的环境音下,人的心理状态最放松,最容易入睡。比如现在,有一个人语速不变的沉稳嗓音在你附近诵经似的说话,空气中隐约传来家具挪动碰撞的声响,更远一点,煎锅的滋啦与蒸汽冲起高压锅阀门的声音……令你仿若置身于一个再日常不过的平和环境中,昏昏沉沉地想继续睡下去。再次坠入梦乡前的朦胧时刻,那个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回应,你只来得及听见一个词——命运。
命运……
命运……
命运……
“.……要崩坏了……”
“怎么会……我求求你……”
“因为祂已经放弃……”
车辆相撞、航班坠毁、洪水海啸、火山岩浆……所过之处,灾难如影随形,仿若被世界的意志所追杀……
窒息。惊醒。睁眼。
梦中虚幻的恐惧被带入现实,有了具体的表现形式——迪奥正目不转睛地用他那血橙色的眼珠注视你。他坐在你躺下的沙发的一端,也不知你毫无防备地在这危险吸血鬼的凝视下睡了多久。跟他对上视线的刹那,你吓得一个激灵弹跳起来:“吉良!!!”
迪奥一抬胳膊把蹦到半空的你拽下来拉回身边:“这么怕我?”他笑,不属于活人的冰冷呼吸吹在你脸上:“指望一个杀人犯保护你?”
你不答,焦灼地在视线所及之处搜寻吉良吉影的身影,徒劳地冲有声音传出的厨房呼唤,一声比一声恳切。
卡兹和透龙坐在不远处的会议桌前,好像在谈论什么。他们俩聚一起,你总觉得多半是在探讨人类统治计划……你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宁可盯着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发呆也执拗的不肯扭过头去看眼前妖冶得令人莫名恐慌的脸。仅看脸的话,迪奥绝对算是俊美得非同寻常。与吉良吉影那种若是在日常生活中遇见定会让人眼前一亮,并在心里默默赞叹一句:“真是位帅气的先生”的外貌不同,迪奥的美貌里有种让人害怕的诡异感,像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艳尸,一眼即知其美丽的同时心里警铃大作地提示着危险,告诫你立刻转身逃命。
“吉良!吉良。吉良……”
吉良吉影没有出现,倒是法尼·瓦伦泰的身影在厨房门口一闪而过。
“看吧,不要你了。”迪奥低下头,好让你从双瞳中清晰地看见自己惊慌的倒影:“把希望寄托于那种人是不会获得安心的。”
“才,才不是,厨房里声音太响了他没听到。”你一方面反驳他,一方面安慰自己,还有一方面,你把吉良吉影当挡箭牌拿出来,希望他的影响力能让迪奥有所忌惮。虽然他不用吃饭,但他朋友总要吃饭的吧……
你往沙发另一端直缩,想拉开自己与吸血鬼之间的距离。
又撞到一个人。
“不要挤我好吗?”普奇皮笑肉不笑:“请给我留点位置。”
他们俩一人坐沙发一边,把你截在中间。
犹豫片刻,你果断朝普奇扑去,打算从看起来比较弱的那边突破。离厨房不过几十米路程,只要冲到吉良吉影的庇护范围就万事大吉。
普奇一侧身,你直接撞进他怀里,胸肌挺有弹性,头没太撞疼。神父按住你的肩膀将你压回原位:“安静点,孩子,随便聊聊而已。”他只用了刚刚能制止你动作的力气,且很礼貌地在达成目的后松开了手,没有任何多余的肢体接触,但也足够让你明白这位看似和善的圣职者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第一天入庄时,面对迪奥“今晚加餐”的提议,普奇神父曾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你解释:“来了新客人,加餐是很正常的。”
现在想想还一阵恶寒。
如果说迪奥是龇出獠牙的凶猛大型掠食者,普奇就是潜伏在草丛中柔软但口含毒牙的蛇,说不好哪一种更危险。
总之你已经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像筛糠一样,尤其是迪奥正用一种堪称直白的视线打量你的脖子,让你在失血前就已经产生了贫血的眩晕感。
他当然有注意到:“你对我除了害怕,没别的感觉?”指尖触到你脸蛋时,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体温也许没那么低,面前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比他还凉。
别的感觉?还能有什么别的感觉?他指望一个正常人面对一个随时能把自己吸成人干的怪物会产生什么除了恐惧以外的别的感觉?
当然会,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会产生向强者奉献一切以保全自身的想法,而大脑会把这种感觉错误地解释为爱慕。亦即他许多手下所体验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