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冷瘦矮的男人站在门口,干巴的躯干却顶着一个啤酒肚,常年熬夜的脸色蜡黄,眼眶下拖着青黑的眼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见她回过头来,咧着嘴露出黄牙笑了下,说:“小芳来了啊,你找什么呢?”
那边厨房动静停了,一听门外的声音,吴丽打菜的手抖了下,动作间多了几分着急的慌乱,拎着菜抬着盘子就掀了帘子出去,看到燕姮就抻了脖子叫唤:“惯会偷奸耍滑,说学炒菜也不见你在旁边看。”
燕姮被她两步扯了过去,手里的碗和菜一塞,推搡着就把她攮出门去。燕姮余光里看着王顺伸了一下手,被吴丽侧了下身子挡开了,身后还有他干哑带笑的声音,说:“炒这么香,不留下来陪王叔吃点?”
“嘭”得一声门被关紧,接着就是男女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谩骂,燕姮听了一会,正准备转身走,门内响起一记耳光声,就是王顺那干瘪阴森的声音:
“吴丽,你就慢慢熬吧,熬到我死。”
楼道里一阵冷风扑到燕姮背上,小臂上鸡皮疙瘩“唰”得就起来了,从刚才见到王顺那双黏腻如毒蟒的眼睛就有的不适,在那一刻达到了极点。
她有了太多线索和思路,却像一团杂草一般理不清。
离开“边镜”太久了,这次好不容易回来,过重的得失心和生疏感,让她有些焦虑。她想她需要一个人来听她说,一起来理如今堵在脑袋里乱麻。
进了家门,转身把门关上,刚转身看着卫生间进了人影,想来是楚随回来了。
换了身灰色的T恤,怕是和那群小孩子玩得一身汗,回来就换衣服了。
手里小炒牛肉还在热乎着,燕姮进厨房淘米开始煮饭,顺便择了个青菜,准备清水一煮就行。
身后卫生间门开了下,估计楚随出来了,燕姮喊了他一声,结果人没应,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往卧室跑去了,听步子还着急忙慌的。火上水热了,正下着菜,燕姮也没跟过去,听着柜子开合吱呀声,问:“找什么呢?”
楚随没说话,燕姮开始梳理脑子里的乱麻,继续问:“你们出去玩发现什么了?我在王顺吴丽那看了,觉得...”
突然,燕姮停住了。
火上的青菜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晾在窗外的衣服被风一吹,衣架敲得“叮当响”。
她觉得有些气闷,竟是自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拇指搓了下食指关节缓解僵硬,却实在无法忽视身后诡异浓厚的气氛一点一点漫上双腿。
她关了火抬下锅,微微仰起下巴吸了口气。
若是有人从身后看只会觉得一切如常。
但燕姮的余光里看到了,一双黑色的手影,在地板上从自己的后面一下一下爬过来,越伸越长,慢慢蜿蜒着抓上了自己的小腿。
不能慌,不能慌。
尚且无法断定究竟是剧情还是梦境监视者,燕姮不敢轻举妄动。
“外者”王顺是被外物从内破肚而死,倘若是梦境监视者,这黑影需要钻进自己身体,她可有两息反应;若是剧情,那么自己就要考虑还手的可能性了。
她想赌一把。
她抽了筷子,继续说:“觉得也是怪可怜的,找了那么个老公。你说咱们这栋楼里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命苦...”
燕姮开始絮絮叨叨,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也没想过谁要应她。
随着燕姮的话,黑影慢慢向后退去,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黑影从她开始和楚随说话出现,一个人要倘若和哑巴交流,怎么可能会背着身,不看他的手语?如果她的气口再留得长一些,透露了等楚随回答的意思,她怕是已经和“外者”王顺一样,像一件肉皮褂子晾在衣架上了。
可是,她回家的时候,没有看见任何异常,梦境监视者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层边境的梦境监视者到底是什么?
燕姮不想再过于被动,一只手捏着筷子,另一只手刚碰到锅把,转了个弯抬起了小炒牛肉的碗。
她想的是,要是长得真的吓人,她抓着这滚锅手一抖掉下去不得完球?
这锅菜可刚煮开,生肉也不能这么涮的。
像燕姮这种行为,楚随后来评价她总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细节上严谨得很。
燕姮抬着碗猛地转身,是真的差点腿上一软,左手一晃四指扣紧了碗底。她目不斜视,直直望向卧室,余光却将客厅扫视了个完全。
整个客厅被黑影压的乌漆漆一片,一道道黑影在墙壁上蠕动,交错。窗子上的亮光被它们交缠着撕成碎片。直到它们迅速地朝一个方向退去,那些光才慢慢又连成片,落了一束光点打在了墙上的那道“空门”上。
本该干干净净的客厅墙壁上凭空多了一副对联。喜气洋洋的金字每一个都一丝一丝地渗出血来,把联底染得鲜红。
上联写着金玉满堂五谷,下联写着阖家欢乐庆团圆,横批上金闪闪的开门迎福。
红白相配,极致的诡异,仿佛那道墙上本应该有一扇门。
那字上的浸出来的血,一滴、一滴轻轻落在地板上,却像是砸在了人的耳膜上,震得心颤。
燕姮突然颈间一凉,余光扫到窗子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