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太子起床时打了一个喷嚏,吓得身边服侍的齐齐一抖。
皇上南巡才不到一个月,太子枉顾朝政,把内阁大学士集体晾在南书房,自己跑到城外寻欢作乐的事,已然在宫里传开。
四阿哥因为这事找过太子,想帮太子把舆论压下,太子却说:“怕什么,传到汗阿玛耳朵里更好。汗阿玛早点回来,我也早点解脱。”
若结局真如梦中那般,他还扑腾什么,不如及时行乐。
这些日子他没心情管朝政,奏折都是内阁在处理。遇到内阁也决定不了的,八百里加急往江南送,请皇上定夺。
他半点不想费心。
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翻看史书。
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这话说得太对了。
纵观历朝历代,但凡与他处境差不多的太子,几乎没有一个善终。
前明有个朱标可能顺利继位,结果人早早没了。
太子越看心越凉,深觉那个噩梦是上天给他的警示。
“太子,该过去了,大学士们都在南书房候着呢。”天不亮,大学士们已经候在了南书房,四阿哥却等到日上三竿才过来请太子。
饶是如此,毓庆宫上上下下都对四阿哥心生敬佩,外带感激。
除了四阿哥,没人敢劝太子去南书房。
换成别人,最好的结果是被无视。赶上太子心烦,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可皇上南巡,让太子监国,若太子在这段时间荒废朝政,皇上回宫舍不得惩罚太子,少不得要从毓庆宫抓几只替罪羊出气。
从前三阿哥也会来劝,被太子踹了一个窝心脚之后,再没来过。
眼下只盼着四阿哥能说动太子,哪怕去南书房点个卯,说两句话呢。
然而太子好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吩咐摆膳。
也不问问四阿哥吃过没有,只自顾自地用起了早膳。吃完吩咐备马,四阿哥询问去哪里,太子穿好斗篷往外走:“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初十,是太子去雾隐山狩猎的日子。
“二哥真不怕那些传言……”
四阿哥的话很快被太子打断:“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走到门外,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手揽住四阿哥的肩膀:“十几岁就愁得跟个老头子似的,你也别去南书房了,陪我打猎去。”
四阿哥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佯装拒绝,却被太子拖拽着带出了宫。
宫门口,有个小内侍探头探脑,四阿哥看见了权当没看见。太子则是全程没注意,他的心思全都在四阿哥刚刚说的话上面:“哦?她要请我吃饭?她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他只记得她不傻了,还被身边的小丫鬟喊嫂子,当时给他气够呛。
当着他的面都没邀请,倒是跟老四说了。
老四不过送了她一回,两人已经这么熟了吗?
到现在还记得小姑娘清醒之后,看他时惊慌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害怕得很,怎么看也不像能请他吃饭的样子。
见盯梢的小内侍没了踪影,四阿哥才笑起来:“小姑娘并不知道二哥是当年骑马撞伤她的人,只记得二哥对她的好,这才托了我邀请。”
想了想,又道:“还说她做饭很好吃,保准二哥吃了第一回还想第二回。”
太子本来对吃饭没什么兴趣,他从来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如何咽得下农家的粗茶淡饭,可听四阿哥这样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太子笑着打马,与四阿哥一起朝城门而去。
彼时,那个在宫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内侍已经七拐八拐地回到阿哥所,向三阿哥禀报:“爷,四阿哥劝过太子了,没劝动,反而被太子拖着出宫去了。”
三阿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站起身往外走。
走到南书房门前,对一众苦哈哈候着的内阁大学士道:“太子有事来不了,诸位请回吧。”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索额图,把索额图看得浑身不自在。
皇上在宫里的时候,还能压制住太子。眼下皇上南巡去了,太子就开始放飞自我。
从前太子就够放飞的,索额图以为是极限了,没想到太子还能飞得更高。
掐指一算,整整一个月了,太子什么都不管,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他苦口婆心地劝,太子半点听不进去,总拿一套一套歪理怼他。
自比杨勇和李承乾。
“那能一样吗?”索额图被气得心口疼。
太子反唇相讥:“哪里不一样了?隋文帝和唐太宗不是圣主明君吗?杨勇和李承乾不是元后所生的嫡子吗,不是太子吗?上有圣主明君的父亲,下有不逊于人的兄弟,与我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索额图捂着心口:“太子可是皇上亲手带大的!”
太子冷笑:“倒是忘了,杨勇和李承乾还有疼爱他们的母亲,独我没有。”
果然还不如别人。
饶是他巧舌如簧,这一回也被太子怼得哑口无言。索额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毓庆宫的,只知道自己回家就病了。
这会儿才好。
与索额图相比,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