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像拼好的乐高积木被突如其来的锤子全部砸烂那样,还有几个木块零件飞出沙盘。
“醒咗啊,龙女。”
王九坐在她床边的板凳上低头削苹果。
她错愕地伸出双手然后摸拍身躯,身上缠有一层厚厚的纱布,能闻到从纱布传来的一股淡淡药味,还有医院的消毒水味,秋水惊奇道:“哇,点解我冇死?”
只是一说话动作稍微大些就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王九打横盘腿咬了口苹果,这才把视线投向她:“你好想死乜?”
他边说话边咬苹果,雪白果肉发出清脆声音,所讲内容很多且细碎,但莫名有种铺垫掩饰感。
“走黑就係好容易冇命嘅,借钱赔钱还不上嘅就饮冻饮啰,乜阿帕茶、碎发奶茶,再不济就只好送去做叠人棺啰。”
“跟错人不小心掉咗粒手指、俾人打断骨都正常啦,仲有条命係算撞大运啦,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
“你不过係烂咗块面,一条疤嗟,我那个时候发现係你都收力咧,算你好命啦,龙女!”
王九阴恻恻地放慢语速,心里那股子火气蹭蹭往上窜,但看到秋水脸上的疤时莫名僵硬地缓和面色。
秋水脑袋上冒出问号,理所当然道:“干嘛讲这些?我当然知道啊,又冇怪你。”
“……”
她好像听到一声叹息。
王九轻轻用指关节抬起秋水的下巴,想去碰脸上这道疤:“我费大力才救到你回来,冇俾我惹事。”
“仲乜救我啊?被大老板发现你死定啊。”
秋水扯起嘴角,似乎他们之间并没有经历那场红了眼的厮斗,王九不笑的时候真是凶面,“笑下啦狗仔,你不係最中意笑嘅乜,现在仲乜挂住嗰面。”
“哼……大老板……”
王九拿起床头柜上的医药箱,翻箱倒柜找出药片:“你睡了整四天啊,要不是仲要呼吸我都以为你死咗。”
见他表情还是那么严肃,秋水妥协:“好啦,不笑就不笑,咁龙哥咧,去咗医院没?”
王九一听秋水压根不关心自己是如何大费周章救她回来,只关心龙卷风安危时,他没好气回:“帮你打听过啦!去咗咧!佢冇事!”
知道龙卷风安然无恙,秋水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问信一等人的情况。
信一他们身受重伤但留有一条命,现在估计躲在哪个角落里养伤,陈洛军被他们推车送去街外后给送去了警局。王九把城寨四大业主都抓了,目前只剩狄秋不肯松口卖楼。
听他说了这么多,都没听到王九提大老板,秋水问:“咁大老板放权俾你了啊?”
王九沉默一会:“大老板死了,我杀的。”
“现在大老板嘅嘢就係我嘅……至于城寨……”王九目光瞟向那道疤痕,嘲讽笑意愈发浓郁,声线轻佻狠戾,“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不会咁轻易放过你。”
秋水瞳孔放大,作为当事人的王九反而一脸平静,明明曾经他说过自己选的人自己怎样都要继续跟……
但她的眼睛很快亮起来,把王九看得一愣,他听见秋水说她早就看大老板对他的态度不爽了,明明什么都是王九去做,还老打骂他。
好像有东西撞了一下王九的心脏,这种感觉过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出现过。
“呵呵……”秋水低头轻笑两声,额前的碎发投下阴影。
“你笑乜?”
她的笑弄得王九眼中的狠意慢慢消去。
“笑你对我好啰,本来直接杀咗我就好咧,仲大动干戈送我来医院,一路辛苦你了,谢谢。”
真的很俗套。
王九想,就刚好在秋水笑着跟他表示感谢的时候,原本外面正淅淅沥沥有下雨,不知什么时候雨就停了,被风拨开云雾的天空落下一束阳光洒在她身上,就像是专门为她镀上的金边。
“唉……”
王九敞亮地叹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救秋水,当时看到她失血晕倒,他居然手抖得把刀都弄掉了。
秋水开始在心里梳理信息,这么说龙卷风正在医院救治,信仔他们也算无事,接下来的问题只剩下无人镇守的城寨和狄秋。
她跟王九商量:“龙哥医好病返来你打不过他的,好心你冇打城寨的主意了啰?”
王九抽了抽嘴角,叫他别打城寨的主意就说别打就行了,好端端地补充说他打不过龙卷风……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他不要面子啊?
“……死龙女……”
见王九似乎有所动摇,秋水拍拍他的手背好声低语:“我会同龙哥话你救咗我,让他冇追究你,你就好好坐你大老板嘅位,好不好?”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信一他们你冇伤太重吧?”
王九思考,满不在乎哼道:“最多不就出咗点血啰。”
他瞥了秋水一眼:“伤得最重嘅就是你啰,整个人肉沙包咁不要命嘅往前冲,係度挡刀。”
“有用吧!我就知你舍不得对我下死手!”
秋水得意洋洋,王九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笃定还这么骄傲地说出来。
“咁就冇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