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请了几个本是北俄租界的脚行中人,推着三四辆大板车,去老城协会把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洪豆浓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亲自到了租给万沐春的红房子。
这间红房子和齐青崖当时闯入所罗门兄弟会的那间形制上几乎一样。
琉璃玻璃,棕色斜顶,粗糙红墙。
但是占地面积却实大了一半多,更显得宽阔了。
昨天夜里齐青崖和洪豆浓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就派人将这儿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还搬来了新的桌椅板凳,连带着大门窗户都换成了新的。
至于齐青崖提出来的,想要拿出一笔钱借给万沐春的念头,却被洪豆浓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借?
钱还之后关系不也就淡了吗?
这笔钱她不仅要亲自递到万沐春的手上,还不想自己和万沐春之间变成债务关系。
齐青崖也知道洪豆浓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理由。
于是在洪豆浓的恳求之下,齐青崖答应了让她自己去和万沐春交涉。
国术协会剩下的东西本就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文件之类的杂物。
来来往往的工人从车上卸下来,也暂时没做规整,就按照顺序堆在了大厅里刷着新漆的红木柜子里。
洪豆浓则是拉着万沐春的手,两人坐在二楼的房间里面促膝长谈。
这间办公室在洪豆浓的授意之下,装扮的和她在蓝海商会大楼里面的一模一样。
都是长沙发长桌子,就连墙上挂的画也是同出自李铁夫大师之手。
只不过洪豆浓的是《黑发少女》,而这儿挂的是《饿物》。
那是一只匍匐在乱石后的老虎,双目熠然,盯着不远处的猎物。
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一跃冲天。
“租金什么的就不说了,这栋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们先签下三年的合同,就算是蓝海商会给国术协会开张的见面礼了。”
“我知道想要把这个盘子重新操持起来,需要一大笔资金支持,而蓝海商会也正在寻找着投资的门路。”
洪豆浓今天是特地打扮了一番。
白色旗袍坠着几点淡粉花朵,纤手上和玉颈上都没有搭配首饰,只是卷发稍微盘起,露出的洁白耳垂上挂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珍珠。
白色显黑,但在洪豆浓那如凝脂一般的皮肤下显得相得益彰,搭配那两颗璀璨夺目的珍珠耳环,更显得光彩照人了。
也不知道是为何,洪豆浓的一颦一笑都显得十分有韵味。
虽是风情万种,但像浑然天成。
而一边的万沐春就朴素的多了,她身上仍旧穿着代表着武行的短褂,下身是黑色马面裙。
蓄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马尾。
脸上不着半点妆,却是清水出芙蓉。
她遮挡在玳瑁眼镜下的眉眼间总带着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觉,配合上他国术协会会长的身份,反而是多了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倒不是万沐春故意在洪豆浓面前如此表现,她在除开齐青崖之外的任何人面前都是这副模样。
“当然,万会长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所以这笔钱和之前的资助不同,这是我的投资。”
万沐春轻轻点头。
就算是这栋房子的租金算作人情,场地的问题解决了,可人手的问题却是实实在在的需要资金。
一开始处于另立山头的起始阶段,自然没办法从加入协会的会员身上收取会费来维持协会稳定发展。
而万沐春的口袋里确实没有钱。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银行贷款,可是荣国政府对阿瑞卡商人冻结资产的举动,让其他的外商银行提心吊胆,已经开始明里暗里转移资产。
借贷业务几乎处于暂停状态。
而荣国本土银行对于放贷条件的筛选要求则更严格,万沐春手上没有任何可以抵押的东西,而且还脱离了公家身份,希望渺茫。
所以,洪豆浓的投资对于万沐春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只不过她有些纳闷,如今的国术协会到底是有什么值得蓝海商会看好的地方?
既然纳闷,不如直接开口询问。
“不知道洪会长是看中了国术协会的哪一点?”
洪豆浓听着万沐春的话,看着她那双认真的眼睛,轻轻一笑。
“我看中的不是国术协会,而是你这个人。”
“脚行和武行在津门这块宝地上恩恩怨怨几十年,就算是一方想缓和,也没有好的台阶可下。”
“现在武行脱离了公家身份,万会长又是个有着新思想的通情达理之人。”
“眼看着两家的恩怨有机会在我们俩的手上化干戈为玉帛,我怎么可能不心动?”
听着洪豆浓的话,万沐春并没有因此动容。
她轻轻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还是没有张口,而是安安静静看着洪豆浓那双带笑的眸子。
眉眼都是平静,等着洪豆浓的下文。
“当然,散打一事,我也略有耳闻。”
岂止是略有耳闻,洪豆浓对这个出自万沐春手中的概念十分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