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局长今天开会点名让张宏城过来,本来是想收拾一下这小子的,可如今他帮局里背了这么大的一个锅,那件“小事”便只能在会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他几句。
被局长点了一回的张宏城,这才想起来自己果然是有件事给忙忘记办了。
这段日子他实在是太【忙】,赵思东安排给他的那件事他只是随口向局里汇报了一句,后续的具体书面报告却是忙忘了交。
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他无耻的把过错都抛给了自己漂亮媳妇。
赵思东的贺礼是在他婚礼前就送到的,同时赵思东还和他聊了一件事。
农垦厅广播系统的大佬已经正式退了,二把手变成了一把手但依旧不想管事,加上赵思东前段时间把农垦台办得风生水起,甚至还差点压过了省台,所以赵思东年底估计又要升半级或者一级的。
于是赵思东想趁机给农垦广播系统扩容。
他费了不少力气从地方上又要回来了两套广播设备,准备在大庆附近和及西地区开办农垦分台。
赵思东如今在忙的就是大庆那边分台的事,而及西这边他只能找张宏城帮忙解决。
之所以求到张宏城这里,是因为赵思东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手里没有多余的脱产工作指标。
再小的分台开办起来,也是需要专业的播音员、设备员和编导的。
如果想办出成绩来,这些岗位人员都必须脱产或者半脱产。
可如今农垦系统刚刚步入正轨,各地方局和农场都准备大干一场,珍贵的脱产指标哪里肯送给赵思东。
所以赵思东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分台临时设在红旗湿地农场。
反正张宏城这里年内没有生成任务,存在大把的脱产人士。
张宏城研究过历史进程,觉得这个时候搞一搞广播玩也是可以的,所以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今人家广播系统的设备都送到了局里,可张宏城的书面报告却给忘得没了踪影。
1977年的六一儿童节。
原建设兵团名下的某个广播波段被分配给了红旗农场播音站。
农垦红旗台正式宣告上线。
对于正好学习到头晕脑胀的湿地知青们来说,播音站的成立让她(他)们都兴奋异常,纷纷踊跃报名。
最后在播音员这一块胜出的男女播音员,分别是陆莉和郭胜男。
没错,郭胜男同学凭借自己出色而优雅的中性声音把“男播音员”的位置给抢了!
其余的人都是播音台的编导,总编导是夏娟,台长是张宏城。
“这里是黑省农垦红旗播音站,本站第一次开始试播......。”
“首先让我们庆祝六一儿童节的到来,祝福全国的小朋友们节日快乐……。”
“接下来请听红旗广播站为本次儿童节专门编曲排练的新歌《歌声与微笑》,作曲作词张宏城,演唱者楚描红等……。”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值此六一儿童节之际,……请听红旗农场一班全体知青的合唱《小草》!”
“……这里是红旗播音站,接下来的栏目是知青劳动日记摘选,本期筛选的日记来自红旗湿地农场知青赵俊同志……,欢迎广大的知青朋友向本广播站投稿,寄信地址如下……。”
“……来到东北的时候正值寒冬,那是一种来自南方的我无法描述的美……。”
“……评书栏目正式开始……《林海雪原》……。”
半旧的收音机缺了一个角,断裂的天线被乌黑的胶布软趴趴的缠着。
随着小卡车的不住晃动,被小心塞在行李堆中间的收音机,声音时高时低,但音色总算是越来越清晰。
六月的湿地,将自己的美丽展现到了极致。
那天边水上起舞的白鹭、梳洗羽毛的丹顶鹤、成百上千在草甸上空盘旋的水鸟。
白云悠悠,蓝天如洗。
随着小卡车车斗来回摇晃的段亚梅,觉得自己总是咳嗽的肺部在此刻也轻松了不少。
她今年六十四岁了,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干不动任何农活。
本来以为自己会被随便扔去哪个角落发霉,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可能的最后归宿之地居然是如此的美丽。
老太太心头涌起一阵释然。
“便是葬在这片美丽的天地里,也算是落了个清静。”
收音机里的歌声在飘扬。
一直坐在段亚梅身边发呆的另一位老太太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虽然这位老太太眼里在贪看的也是周边的景色,但她嘴里却在评价着收音机里那位歌手的水准。
“嗓子似乎是练过的,可惜没有得到进一步开发,哎……。”
段亚梅笑着看了她一眼。
“老陈,你多大年纪了还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我学了一辈子的歌唱,”被称为老陈的老太太叫陈银秀,她苦笑着摇头,“这都快活到头了,哪里还能改得过来?”
坐在他们对面的高个子老头,枯瘦的手拍了拍膝盖上整齐的小包袱,把自己的目光从收音机上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