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郁闷地离开了,他打好算盘想着一箭双雕,却没想到他的“恩师”李善长压根不接招。
姜,还是老的辣。
待胡惟庸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后,李善长再也没有之前表现得那般淡定。
三百余名的正印官员,一大半是他李善长的门生,是他的徒子徒孙。
李善长活着,这些正印官员身上李善长的印迹就抹不掉,李善长的威望与人脉便在,那些正印官员天然地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常言道“人走茶凉”,为何李善长人不在朝堂的时候,还能有那般影响力?
就是因为李善长的弟子分布在大明各府、州、县,担任实权的官员。
朝中官员知晓李善长门生故吏遍天下,什么时候,都得给李善长面子与尊重。
保不齐哪位李善长的门生将来高升,有李善长的关系在,也好活动一下,处好关系。
现在朱老板一旦狠下心,将三百余官员撤职查办,甚至斩首示众,李善长在朝廷的根基,便断了!
别说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了,就是对他表面上毕恭毕敬,以“恩师”相称的胡惟庸,还会继续尊敬他么?
李善长摇了摇头,心里明镜似的。
胡惟庸今日来,说起被抓的正印官与户部的事情,就是想把他李善长推进火坑,这小子天生反骨,野心勃勃!
他李善长若失了势,胡惟庸肯定是第一个上来踩一脚的!
皇宫,武英殿。
朱元璋在御案后批阅奏折,他每日处理朝政事务从无一日懈怠,即便今日应天城快炸开锅,仍旧影响不了朱元璋。
在《明实录》中,关于朱皇帝勤政的记载比比皆是,正如他在人生尽头,说的那样“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
武英殿服侍的内官、宫女们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要控制声响,怕打搅到皇帝。
临近午时,武英殿的宁静被打破了。
大明皇太子朱标匆匆赶来,行了礼后,第一句话便是:“父皇,毛骧今日带人冲进驿所,将三百多名正印官员悉数抓捕,这是为何?”
朱标又惊骇又愤怒,惊讶毛骧胆大包天,敢直接抓捕来自大明各地的官员,愤怒毛骧目无法纪。
朱元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是咱交给毛骧的差事,他办得很好。”
朱标急了,道:“父皇为何要抓涉事官员?三百多名正印官,犯了什么错?”
朱元璋手上朱笔不停,说道:“犯了什么错?他们勾结户部官员,持空白印册来京,欺君罔上贪污腐败,数年来知情不报,咱抓不得他们?”
说着,朱元璋写下最后一笔,将奏折往旁边一扔,虎目抬起,眼中已经是杀气森然!
朱标太了解老爹朱元璋了,朱元璋这是下了决心,要杀人。
此时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求情,说道:“父皇,这三百余人皆正印官,若都往下查,不止户部的官员,他们所在之地的主官,他们的下属官员,牵扯极广,儿臣担心继续查下去,大半个大明官场有可能瘫痪啊。”
官场混乱,则秩序缺席,秩序缺席,则天下将乱。
朱元璋又随手取过一封奏折,浑不在意,道:“这天底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想要当官的人,别说杀三百人,就是杀三千官员,咱大明朝也亡不了,大不了从国子监提一些人来。”
朱标苦笑,道:“国子监里的人学识自然有余,但治理政务经验不足,父皇要治那些正印官的罪,儿臣无话可说,不过可稍加宽恕,留他们性命。”
朱元璋这次没有继续批阅奏折,他停下笔凝视朱标,道:“标儿,当初定都应天,你可知为何咱要让那些主事官员将车舆、器具上的金子,用铜来代替?”
这事儿是朱元璋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朱元璋下令后,主事官员还劝说,车舆器具上用的黄金费不了多少金子,朱元璋却坚持。
朱标微微一怔,说道:“因为父皇勤俭、克勤克慎。”
朱元璋缓缓站起来,道:“咱经常对朝臣说,为官需居安思危,处治思乱,做君主的要给官员竖一个榜样,为君者做的每一个处置,臣子都在看着呢。”
“你是太子,未来的大明君王,儿啊,你要记住了,慈不掌兵,做皇帝也是一样的,宋濂那些老头子做学问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手,可学问不能当饭吃,仁义也无法震服天下的贪官污吏!”
朱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朱元璋行礼道:“父皇的教诲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朱标当然明白朱元璋的话,可他这些年一直受到宋濂等人的影响,那股儒生之气,一时半会哪里那么容易消磨得掉的,此时的朱元璋都有些后悔当初让宋濂这些儒生给朱标当老师了。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朱元璋叹了口气:“这孩子,太仁善了。”
随即,他取来御案上批注好的奏折,对云奇道:“将两封奏折回给胡惟庸、汪广洋,告诉他们两个,后日朝会咱会亲自说明此事的!”
云奇领命离去。
朱元璋命毛骧满京城抓人,人还未抓全,胡惟庸与汪广洋的奏折就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