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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克曼努抚慰了他,也没有追究那名女祭司的事,但她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伊什塔尔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缇克曼努从不轻易召他回来。”伊什塔尔说,“她一定还有后手,在她来埃安那之前,我一定要知道她的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

按照使者的说法,缇克曼努三天后就会向埃安那出发,而伊什塔尔等待那无望的消息也等了三天……尽管她感觉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直到最后一天的上午,那时距离缇克曼努抵达红庙只剩下两个小时,伊什塔尔在焦虑中灌了十几杯果酒下肚,阿苏普才匆匆赶来,因为背脊佝偻,那件用卡乌纳凯斯制成的长袍沉重地拖在地上,使她跑得跌跌撞撞,时有踉跄。

太慢了,伊什塔尔心想,她的巫女长终是老了,或许她曾经也美貌靓丽,但为她服务的那么多年里,皱纹爬上了她的脸庞,因为缺了几颗牙齿,她的脸颊像老鼠那般尖瘦干扁,跑得却没有老鼠快。

“伊什塔尔大人。”她气喘吁吁,脸颊因呼吸不顺而涨红,“塔木卡的商队没有全部回来,卢伽尔之手在召回塔木卡的书信外还附带了一封密函,让商队分出了一部分人,拐道去了库撒。”

闻言,伊什塔尔不由得怔忪——埃列什基伽勒正是库撒的守护神,而缇克曼努去过冥府之后就把人派往了她姐姐的城市,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姐姐一直嫉恨她,缇克曼努对她说了什么?她们是不是偷偷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

“伊什塔尔大人,现在该怎么办?”阿苏普依然恭敬而温顺,和绵羊一样的温顺。

但伊什塔尔已经厌倦了这种温顺,她甚至有点迁怒地记恨起了远在库拉巴的吉尔伽美什,还有他的父亲卢伽尔班达,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连她的父神也能顺带得到好处。

而轮到了她,想要什么都得和缇克曼努勾心斗角,她只能和她交易,而得不到她的馈赠——更可恶的是,对方居然想与埃列什基伽勒联合起来对她不利。

真是荒谬至极,她可是伊什塔尔,金星女神,天空的女主人,而埃列什基伽勒只配在深渊里统治一堆骨头和腐肉,缇克曼努却越过她选择了她的姐姐,这是伊什塔尔绝不能原谅的。

“伊什塔尔大人,那女人马上就要来了。”在一旁为她斟酒的祭司忽然出声,“没有时间耽误了,您须得穿上最隆重的服饰,艳光四射地在她面前出现。您是埃安那的守护神,亦是红庙的主宰者,千万不能让那女人看轻了您。”

“不可失礼。”阿苏普严厉地说道,“无论如何,缇克曼努大人还是卢伽尔之手。”

阿苏普的话是正确的,但伊什塔尔现在对所谓“正确的话”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这名斟酒的女祭司有点意思,她有着棕色的长发和小鸟般灰蓝色的眼睛,皮肤黝黑但光滑细腻,应该出生自末流的世家。

“那就把我的礼服拿出来。”伊什塔尔捋了捋鬓发,目光瞥向斟酒少女,“会梳头吗?”

“会。”少女立刻跪下亲吻她的指尖,脸上是令人愉快的热切——许多出身卑微的祭司脸上都会有这种热切,伊什塔尔以往见过许多次,但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需要它,“请让我为您效劳吧,伊什塔尔大人。”

她应允了少女的请求,心头也稍微松快了一些,因为阿苏普欲言又止的表情和不停绞动的手指令她厌烦,她勒令对方退下去准备接待缇克曼努的事宜。

“我对你的脸没印象。”当少女梳头的时候,她挑起了少女的一缕头发放在手心把玩,“你叫什么?”

“米莉图姆,大人。”

米莉图姆是一种乐器的名字——少女的声音虽然称不上曼妙,说出来的话却着实悦耳。

“你管缇克曼努叫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想再听一遍。”

“那女人。”

“你知道她是谁吗?”伊什塔尔嗤笑一声,但语气中没有责怪的意思,“若将她的功绩罗列一遍,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君主有一大半都会蒙羞。”

“那不重要,大人。”米莉图姆说,“我所侍奉的对象是红庙的主人,而不是卢伽尔之手,只要是能取悦您的话,就是正确的话。”

伊什塔尔已经有些喜欢她了,也许有一天她会允许对方和其他出身高贵的女祭司一样,在入夜后与她一同安睡。

她甚至破例允许少女跟着她一起去见缇克曼努,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不会让这样一个肤色像平民一样的女孩跟在自己身侧的。

“伊什塔尔大人。”远道而来的卢伽尔之手向她微微颔首,脸上的浅笑与伊什塔尔记忆中一般无二。

如果不是她已经知道了缇克曼努和她姐姐狼狈为奸的事,确实难以想象对方的皮肉下藏着的坏心肠。

缇克曼努的相貌也从未变过,鸦羽般漆黑的长发,琥珀色的双眼,尽管她像麦女一样经常下农田,但皮肤依然如羊乳般白皙。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难以言说的美,冷清却令人着迷,乌鲁克两代君主都那么迷恋她不是没有理由的……

想到这里,伊什塔尔不免心生讥讽,缇克曼努长得确实美丽,但还不足以让一个君主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