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缨的招揽，同样在顾旭的预想之内。

“燕王如此看重，晚辈感激不尽，”顾旭礼貌回应，“若不是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晚辈定会留在蓟城，为大燕效犬马之劳。”

“身不由己的事情？怎么个身不由己？”赵长缨扬了扬眉毛，“说来给我听听，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顾旭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身上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因为这些秘密的存在，天行皇帝不惜一切代价，欲将我置于死地。

“若要解决这一困境，我必须在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走遍大荒的天南地北，去寻找一些能够帮助我保全性命的东西。”

听到他的话，赵长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早该料到，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必定是心高气傲、志在四方。若要把你束缚在这贫瘠寒冷的北境，让你一辈子乖乖替赵氏效力，估计你也不会乐意。

“其实吧，我今天把你请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嫣儿。”

“赵嫣？她怎么了？”听到这话，顾旭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

“你应该清楚，我时日无多，”赵长缨的语气稍稍加重，“在我死后，嫣儿将继承我的位置，用她那稚嫩的肩膀，扛起这个根基未稳、内外交困的国家。

“从小到大，除了你之外，嫣儿从未对任何男人有过好感，更不会主动让别的男人挽着她的胳膊。

“我一直相信她看人的眼光，也希望在我死后，能有一個人陪伴在她的身边，替我关心她，照护她，与她一同面对外界的狂风暴雨。

“所以，顾小友，我很希望你能成为嫣儿的丈夫。

“在你们订婚之后，大燕会竭尽全力保障你的安全，为你提供等同于赵家嫡系子弟的待遇。你在修行的道路上，将再无后顾之忧。

“大燕也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只要你不辜负嫣儿，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寻找你的‘保命武器’。

“你觉得如何，顾小友？我给的条件，应该说是相当优厚了吧？”

听到“订婚”二字的时候，顾旭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

刚一见面，就谈起了婚嫁之事，赵长缨这种直截了当的为人处事风格，着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这也挺符合北境人一贯的豪爽直率性情。

至于赵嫣对他的好感，顾旭也并非毫无察觉。

像他们这样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夜夜共处一室，很难保持纯洁的友谊。

顾旭最近修炼前总得念两遍《清心咒》。

赵嫣在闲云居休息时，也总喜欢躺到他的卧榻上，把他的被子夹在两条大长腿间，翻来覆去。

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承蒙燕王厚爱，晚辈不胜惶恐，”顾旭思忖许久，微微颔首说道，“公主殿下风华绝代、倾城倾国，晚辈心中早仰慕已久。只是晚辈早已订过婚约，又遭受到大齐朝廷的全面追杀，日后命途难测，不愿因此——”

“——看来嫣儿说的没错，”赵长缨呵呵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就算被退了婚，也仍然对先前那位未婚妻念念不忘，仍然想着杀回洛京城，与她重续前缘。

“我就欣赏你这种重情重义的年轻人。”

“她对我有大恩，我不能辜负她。”顾旭低下头，沉声道。

“你确实没有辜负她。但如果她辜负了你呢？”赵长缨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一份文件便从书架上飘落下来，正好摊开在顾旭的面前。

这是一份大燕密探们从洛京送来的密报。

密报上写着，昭宁公主和占卜大师穆云开一同前往了莱州府千户时磊在京城的住所。之后，昭宁公主便准确掌握了顾旭的逃亡路线，并将追杀他的官员们统统派往了井陉。

读完后，顾旭低着头，目光凝重，很长时间没有吭声。

“这应该不是她的本意，”许久之后，他轻声说，“在如今的形势下，她的家族要保全自身，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能理解。”

这句话，像是在解释给赵长缨听，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中原的世家大族就是这样的软骨头，今天为了保全自身妥协一次，未来就会为了更多的利益妥协上百次、上千次！”赵长缨忽然提高音量，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目光中流露出对中原世族的鄙夷，“但我们北方人不会这样。”

“天行帝若要我们死，莪们就跟他拼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然后拍了拍顾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考虑一下吧，顾小友。很快，你就会看到我们大燕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