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想……以前的他，万众瞩目，前途无量。他的身边，有长辈，有朋友，有恋人，并不缺我一个。

“可现在，他失去了一切，没有了地位，没有了荣誉，没有了朋友，甚至连未婚妻都离他而去……而且前路艰难，举世皆敌。如果我不去陪着他，那么……

“他真的太孤独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洛川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好了？你要知道，在你递出这封辞呈后，你就是一介布衣，今后将失去大齐官员所有的权利，也将无法再通过驱魔司的途径获取资源。”

“我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但我不同意。”洛川拿起辞呈，把它重新放回绿裙女子的手中。

“为什么？”

“因为你不仅是大齐的官员，还是‘天钺星君’的继承人，留在驱魔司，会对他有更大的帮助。”

绿裙女子沉吟许久，眉头在面具下紧皱又松开，最终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那好吧，我听您的。”

然后她想了想，又问道：“司首大人，顾道友到底是紫微大帝选定的继承人，还是祂的转世？为什么您对我的说法和对他的说法不一样？”

洛川缓缓道：“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他将会成为紫微大帝，而大荒需要紫微大帝，这就足够了。”

“不重要……”绿衣女子心头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不觉间，她脑海中蹦出一个猜测：洛川不把此事跟她说清楚，会不会是因为顾旭既不是紫微大帝的继承人，也不是祂的转世，而是存在着第三种可能？

但她没敢多问，只是默默将这个疑问埋藏在心底。

“那我可以去送他一程吗？”

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叹一声，又问。

洛川点了点头：“你去吧。”

…………

顾旭戴着面具，迅速穿过大街小巷，走出了新安城的城门。

他的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然而，没有人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毫不起眼。

当他走出新安县，来到城外的山坡时，乌云一层又一层地遮蔽了整片天空。

一阵轻轻的凉风掠过，随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顾旭也懒得运用真元来挡雨，就任凭那细雨落在身上。雨丝轻飘飘的，很细，很密，像是扑粉一般。

埋头走了一段路后，顾旭发现打在身上的雨点忽然变少了。

他最初以为是雨势变小了，但很快，他嗅到了一阵淡淡的、熟悉的清香。

他转过头，发现那个身着绿衣、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迈着轻盈的步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油纸伞的伞盖向她那边倾斜，却替他挡住了窸窸窣窣落下的雨点。

“诶，你可别淋着！”顾旭立即伸手抓住伞柄，想将它歪向她的那一边。

让一个姑娘替他打伞，无疑让他感觉很不好意思。

“顾大人，您这是在关心我么？”

“嗯……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吧。”

“能得到‘紫微大帝’继承人的关心，我可真是荣幸之至呢！”绿衣女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只是这位继承人，好像并不太聪明，居然会让自己淋得一身湿——”

“——我只是想节约一些真元罢了。”顾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并非不善言辞的钢铁直男。以前与时小寒待在一起时，他就常常能用言语把她哄得喜笑颜开。

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却总会感到有些言语钝拙。

“你到底是谁？”他想了想，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你很眼熟？”

“看来在顾大人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绿衣女子低头幽幽地说道，“才隔了一张面具，就认不出我是谁了。这真让小女子感到难过啊。

“既然顾大人如此好奇我的身份，那亲自看看不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顾旭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具上。

她的手柔软而冰凉，仿佛是水凝成的一样。

“快揭开看看呀。”见顾旭愣住不动，她继续怂恿道。

顾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轻地掀起了这张碍事的狐狸面具。

绿衣女子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霞——仿佛顾旭掀开的不是面具，而是她结婚时的红盖头。

“原来是你。”顾旭轻声道。

映入他视野的，是一张清丽淡雅的脸庞。

细长的眉毛，清澈的眼眸，小巧的鼻子，淡色的唇瓣。

虽不抢眼，但却十分耐看。

然而现在，这张脸却失去了往日的精致。

眉梢间结着愁绪，眼角残留着泪痕，还有一颗泪珠，不听话地从眼眶中涌出来，弄糊了她的胭脂，然后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很意外么？”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她的声音像一阵婉转的风，在他的耳边绕来绕去，让他感到有些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