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赶到酒吧的时候,里头的空气如死一般寂静。
幽暗的灯光勉强照亮整个空间,姬奈坐在吧台旁,双手抱胸,身后站着鹿久和其他酒吧同伴,连离离子也在,全都神情肃穆,目光聚集在酒吧中央的空地上。
而就在众人视线汇聚之处,老板背对着门口站立,削瘦的背影宛如一把冰冷的尖刀,在灯光下散发着森森冷意,那股面对自己的生死都能看淡嬉笑的豁达在他的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属于年长者的积威终于从他体内显透了出来。
鬼塚就站在老板的身旁,一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他们两个的行李,他低垂着头,双手抱胸坐在身后的桌子上,垂眼看着老板面前的地下,面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无奈。
甚尔绕过门口的众人,看见了那被老板遮挡的小小身影。
幸男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匍匐着身体,看不见表情。
甚尔隐忍地呼了口气。
“我看见了。”
离离子将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甚尔。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会是如此。”离离子面色依旧冷淡,“但现在看来……那只卵当时曾短暂地占据了晓的身体,保护了她们。”
“恐怕她们现在,就如店长这般。”离离子回头看向老板的背影。
在她的“眼”中,老板的身上散发着淡红色的光芒,与周围大家身上代表咒力的白光不同,也与甚尔身上的黝黑不同,是一种白颜料被红墨晕染许久,互相融合形成的淡红色。
“……已经共生了吧。”离离子最后说出结论。
甚尔下颚紧绷,“那会有什么后果?”
“排斥、痛苦、被占据……最后死亡。”
老板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面上毫无表情的他看上去宛如真正的老者,“或者跟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勉强维持个人类的模样。”
【不,不会的。】独角兽站在一旁,拼命摇头。
【我的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它不会占据晓的身体。】独角兽害怕大家不相信,努力强调,【一定……一定是她们做了新的约定……】
“我凭什么相信你?”甚尔突然打断独角兽的话。
独角兽顿时噤声,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甚尔猛地抬脚朝着身旁的椅子一踹,木质的椅子顿时宛如炮弹一般,轰的一声,直直射向格斗台,竟是直接在台墩上砸出了一个两米宽的大坑。
跪在地上的幸男身体猛地一颤,带着哭腔的呜咽声从他的手臂下低声流出。
甚尔火大地在原地踱步,仿佛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即将释放自己破坏的欲望。
周围无人敢说一言。
他不过离开了一个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烂透了!
“冷静点,甚尔君。”最终还是老板站了出来,为独角兽开脱,“精灵卵一直在她们家族内流转,这几百年里,若它真的有心思,也不必等到这
个时候。”
“这件事是我们欠你的。”老板回头看了眼幸男,“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给我个机会……让我来偿还吧。”
甚尔闻言一顿,恶狠狠地回头瞪向老板,“你打算怎么偿还?”
“你能怎么偿还?!”
老板又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也跟这个东西斗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延缓的法子,也不至于能活到现在。”
“让我来试试吧,虽然精灵受肉可能与咒灵受肉有所不同,但我想原理总是大差不差的。”
“但我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甚尔压着嗓子。
“寄体……也就是那只精灵的……一部分。”
-
晓再次醒过来时,外头恰是傍晚时分。
走下楼,结衣正在餐厅里给宝宝喂奶。
“哦,哦,听话。”
宝宝坐在宝宝椅上,面对妈妈伸过来的奶嘴瓶,任性地撇开脸去,一副不愿理睬的模样。
可惜他妈妈比他还任性。
结衣见宝宝不吃饭,气呼呼地把瓶子重重往桌上一搁,“不吃就不吃啦!妈妈生气啦!哼!”
于是等到晓来到餐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只各自撇开的娃娃脸。
连下巴昂起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晓:不愧是亲生的。
“也许他还不饿,一会儿L再喂吧。”晓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身后马上有人为她端上了暖粥,“结衣妈妈不要生气啦。”
哄好了大的,小的也睡着了。
见侍从将宝宝带走,结衣握着叉子大口吃了几块蘑菇泄愤,鼓着腮帮子问晓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晓喝了几口粥,脸色好了一些,“现在感觉精神多了。”
“果然是太累了叭。”结衣嚼嚼嚼,“以前介人也这样过,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连续高强度加班一个月,回来睡了一个星期。
“……”晓笑了一下,低头又喝了几口粥。
一时之间,餐桌上只有轻轻的咀嚼声和餐具不可避免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叮咛。
“结衣。”晓忽然问道,“问你个问题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