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枯燥,昏暗永存,流水潺潺。
不知过了多久,高浩缓缓苏醒,半曲身子朝四周望了望,待习惯黑暗之后,终于能看清一些景茂。
平整大地延绵无尽,一颗枯树寂静驻守,不知从哪来的小河蜿蜒流淌,亦不知流向哪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躯与脸,发现并无大碍,心中莫名轻松了许多。
但很快,他又变得紧张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呼……呼……呼……呼……”
微风轻抚,像吹口哨一样,将繁杂的思绪统统扫净,独留空白的自我。
高浩有种说不出的自在,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如此放松了。
“嗨!那边的小子,快快上船来,潮汐将至,这片小岛要被淹没!”
正在这时,树边小溪上突然出现一位老叟,撑杆掌船,吆喝着他。
虽然被打扰有些不快,但考虑到对方是在为他好,也就默默接受了。
高浩登上船,还没站稳,小舟就飞速前行,不一会便驶入到宽阔的河流主支中。
这时他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船翁,对方全身包裹在蓑衣中,面容隐藏于黑暗,只能窥见消瘦至极的身躯,仿佛一具骷髅一样。
周围河水漆黑,深不见底,颇为湍急。
他还发现一件古怪的事情,这艘船竟然是破损的,在船头位置有一处洞,河水缓慢地往里面渗。随着颠簸磕碰,洞还在逐渐变大。
高浩顿时有些着急:“老伯,这船漏水,还能前行吗?”
船翁却摇着桨,不急不缓道:“生如逆旅,一苇以航,你不坐这艘船,难道想和他们一样?”
高浩低头望去,漆黑河水下面竟然沉着无数白骨,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他。
被这么一吓,高浩不由后退几步。但心中又觉得很奇怪,仿佛他不该这般。
两人陷入了难得的平静,随着小舟朝前行驶,河道越来越宽,河底的景象也越来越奇异。
有尸骨捂着面部无助悲伤,有残躯四处寻觅却陷入迷茫,有怨恨咆哮身首异处……
奇怪的姿势像是雕像一样,沉眠在这条无尽的河流下。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船翁干脆停下来,指向湖底。
“这是问诊后没钱持续服药,伤口恶化而亡;那是一生孤独,到死都不知道意义何在的迷惘魂灵;还有与人拼命搏杀,被自己人砍掉头颅的战士……这里埋葬的人,多是死于不祥。”
高浩瞥了眼还在冒水的船,没有多话。
船翁见他兴趣不大,便继续朝前行进,不一会来到一处桥面,雾气朦胧,有一条长龙的队伍在向前行进,似乎在喝些什么。
“有福源的,在这里饮下忘忧水,便有机会转世。当然,只有很少一部分。”
喝下忘忧水的亡者,继续朝前行进,钻入雾中,不知去了何处。
“我似乎也忘了些什么?这是地府?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老者停下船,取出一枚镜子,对着高浩,内里显露的是他埋入土中的残躯。
“不然你为何会来到此处呢?”
“你已经死了!”
久久无言,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再重要,高浩脸色数次变化,有回忆、有迷惘、有不甘、有无助,与河里那些尸骨没甚两样。
仿佛见惯了这般情形,船翁平静道:“王侯将相、山野村民、修者异族,无论是谁面对死亡,都是这般景象。别说谁比谁高贵。”
腿已经被漫湿,高浩挣扎着要下船:“我到底在干嘛,我还有未竞之事要做,还有领民要负责,还有强敌要打败!不能死!”
小船被晃得歪歪扭扭,水越渗越多,即将沉没。
船翁继续朝前,指了指湖底的魂灵:“你有事要做,它们难道没有?它们有被牵挂的,有被祈祷的,有寻觅长生的,但现在都在这里了。
死亡就是死亡!在这里才是众生平等。”
无力地垂下双手,高浩趴在船边,仿佛认命一样,瘫倒下来。
“这就对喽,我渡过无数亡者,它们初始都不能接受,时间会冲刷一切。
安安稳稳坐好,说不定还能找一座孤岛,彻底沉眠。”
风继续吹,水继续漫,高浩仿佛回到了从前,还未修道的时候,命运不由自己掌握,只能随波逐流。
他终于冷静下来,似乎接受了“死亡”的现状。
“地府也分三六九等吗?不是说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吗?”
他的目光从河水挪开,望向岸边,竟然发现有不少绿草芬芳的岛屿,上面巨石林立,中央处还有棺木,守护沉眠的亡魂。
船翁不以为意:“平等不意味公平,在阳世你若有钱有权,甚至能拦住府君的脚步。若是到了地府,你是个修道有成又有福源的亡魂,甚至能做个一官半职,守卫轮回秩序。”
高浩抬头问道:“如果这样讲,死亡似乎又没什么可怕了?无病无灾,还能以另一种形态永生。”
船翁目光变得冰冷起来:“在这个世界,你会忘记一切,被死亡律令所控制,而阳世的人也会把你遗忘,那还是伱吗?
再说,亡灵难道就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