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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临深的身子崩得愈紧。语毕,韩临深身上所有的稚气和随性已经全部消失殆尽 。在这一瞬间,陆久安仿佛看到他从那个阳光开朗的邻家大男孩,迫于责任,不得不变身为皇位上那个冷静沉着,将江山扛起来放在脊梁之上的新帝。

这就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吗?

陆久安于心不忍,想走过去用手臂圈紧他肩膀以示安慰。

这时候,韩临深开口了:“我明白了爹。”

他明白了。

陆久安也明白了。

早在当朝天子推行烈士抚恤金之初,就为所有人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那巨额的抚恤金就像一盘公然摆放在餐桌之上的珍馐,谁都看得见,谁都摸得着,然而一旦有贪官污吏经受不住诱惑妄想伸手染指,那必定掉入皇帝陛下亲手设下的陷阱中。

眼下正到了收官之际,皇帝想要挖出萝卜带出泥一网打尽,朝堂之上必定风起云涌,连带着其下的宦海也人心沉浮。届时那群人被逼得狗急跳墙,能用来掣肘皇室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被他们轻易放过。

韩致这一去就是一年,韩临深作为皇帝之子,有什么地方能比他的大本营云落更安全的呢。

陆久安相信,若非他自己身为应平的县令,说不定都要被韩致给栓在裤腰带上放在身边寸步不离。

韩临深行了个礼,一声不吭地退出吾乡居。

他从县学带回来的一沓纸孤零零地躺在紫光檀嵌黄花梨面书卷几之上,字迹斑驳,秋风拂过,哗啦啦掉了一地,其中一张正好落在陆久安脚边,他弯腰拾起来,纸上提着一首诗:

两袖书墨泼山河,舀杯星辰斗秋色。

一卷晚霞皆在手,游龙惊鸿敢与我。

颜古道:“这是临深今日才作的,这首诗放笔纵意大气磅礴,我难得夸了他两句,他本是想拿回来给将军的……”

原本是兴致勃勃带回来给韩致求表扬的,没想到反被当爹的批了一顿。

啧。

陆久安无奈,他把地上散落的纸一张张捡起来,对折整理,也没交给沉着脸的韩将军,而是转头裹进衣服里一股脑塞行囊中去了。

“龙蛇”出发的那天,湖面水波荡漾,码头人头攒动。今日乘船的不只韩致一行,还有出行的旅人,跑商的商人,谢家长子谢怀温就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准备了好一些货物,欲销往吟水一带。

杨苗苗站在船头抹着眼泪跟韩临深道别,话里话外都是不舍,韩临深轻轻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背脊安慰道:“莫哭,一年后我们就见面了。”

阿多把杨苗苗揽在身旁,韩临深垫着脚尖东张西望:“陆起呢?他没来吗?”

话音刚落,一个包裹远远向他抛来,韩临深眼疾手快接住,看到来人是陆起,喜得眉眼弯起:“里面装的是什么?”

陆起道:“一些小玩意儿,你在云落无聊时,可以拿出来解乏。”

韩临深丝毫不作怀疑,连打开看一下的动作都没,喜滋滋地抱在怀里,陆起没忍住啐道:“笑得像个傻子。”

陆久安见状与韩致对视一眼:“你儿子初见我弟弟时,两人还相看生厌,没想到现在关系都这么好了。”

要是韩临深未来真能做皇帝,也不知道会不会给陆起封个官,然而两人君臣相待。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陆久安不由得乐出声。

两人并肩到了船头,来来往往的脚夫挑着重担与他们擦肩而过,韩致捏了捏他脖子:“你回吧,我走了。”

“好。”

陆久安爽快地转过身,又被背后的人拉住手臂,韩致低沉的声音叮嘱道:“平日记得穿着软甲,若是遇到抚恤金相关的政务,你有多远离多远,别去碰。”

“县衙的役吏经过训练,对付一般的匪徒已经绰绰有余,出门在外,至少带四个人在身边。”

“我知道了。”陆久安从善如流,“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韩致犹豫片刻:“不要到处沾花惹草,不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扯上瓜葛,更不能学着卫所那群人到街肆去寻花问柳……”

“说这些就过分了啊,我什么时候沾花惹草了。”陆久安凝眉踹他。

韩致受他一脚不痛不痒:“总之,若是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靠近,不论男的女的,都莫理会。”

陆久安服气了,他每天忙着看书处理公务的时间都没有,别说近女色了,连府上的丫鬟都不再对着他犯花痴了。

湖面的冷风猛得灌近,陆久安张嘴被呛得连连咳嗽,韩致发出一声低笑,伸出宽厚的手掌顺着他背脊拍了拍:“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回去吧,码头风大。”

正当这时,人群外远远传来一叠声呐喊:“将军、将军留步。”

这声音又高又急,还带着短促的喘息,叫人一听就知道是匆匆忙忙赶路所致,陆久安揉了揉眼睛:“嘿,这不是石大夫吗?这会儿不是在医学院授课吗?怎么到码头来了。”

石大夫一马当先拨开行人,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面色稚嫩的年轻男女,个个包袱款款,眼神坚定。

第163章

石大夫气喘吁吁带着自己几个弟子来到跟前, 未等韩致开口询问,三言两语道明来意:“大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