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瑄五年八月。
义邙抵上求和书。
明瑄五年九月,大魏与义邙停战,两方签署盟约,交还义邙原先所侵占的大魏城池。
同年,幼帝召沈蹊归京。
……
第一场秋雨落下。
兰芙蕖坐于军帐内,一件件收拾着衣裳。
忽然听见帐外响起一声:
“安翎郡主——回来了……”
她双手一顿,赶忙丢下刚叠好的衣裳,掀帘出帐。
兰芙蕖一路跑。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水坑,溅起些飞泥落在少女裙摆处。一贯爱干净的兰芙蕖却浑然不觉,终
() 于,她气喘吁吁地于军帐前停下。
帐子里未点灯。
她右手微微颤抖着,掀开帘帐。
帐里有些昏黑。
刺眼的日光透过帘子的缝隙,打落在屋内,兰芙蕖一眼看见坐在床榻上的少女。叶朝媚依旧是那一袭鲜红似火的绯衣,只是被烈阳照射着,她的面色有几分苍白。
听见声响,安翎徐徐望了过来。
她靠在床栏边,像一株枯萎的花。
兰芙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安翎姐姐。”她上前,想要去抱抱对方。
这些日子,安翎肉眼可见地瘦了许多,如今更是病恹恹地,有气无力地靠在床边。
有人端来一碗热汤。
兰芙蕖接过热汤,坐在榻边,一口口地喂她。
安翎很乖。
兰芙蕖一探手,她便十分配合地张开嘴唇。女郎敛目垂容,细碎的光影在她的眼睫上轻轻跳跃。
兰芙蕖从未见过这么乖的安翎。
在她的记忆里,安翎姐姐是张扬的,是放肆的。她像一束高傲的花,像一团热情的火,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与娇纵,她是天之骄子,是天上皎洁无暇的月亮。
而如今——
安翎喝完药,先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而后对兰芙蕖道:“我有些累,想一个人休息,你先出去罢。”
兰芙蕖不知道她在义邙地牢经受了什么。
更不知晓如今该安慰她什么。
不等她站起身。
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那人像是很着急,竟连招呼都顾不得打了,笨手笨脚地掀开军帐。他的额头上、脖子上都挂着汗珠,看到床榻上安稳坐着的女郎时,目光忽然一阵颤抖。
是应槐。
若是以往,他弄出这么大阵仗,安翎定会将他逐出去。
但现在她没有,她只用这一双平静无波的眼安静地注视着他,看着高大的男人,满怀心事地跪下。
“郡、郡主,属下……冒昧。”
应槐的呼吸都在发着抖。
他想抬起头,想多看床榻上那女子一眼。可没有得到她的应声,他又不敢再冒昧地抬起眼、去冒犯她。见状,兰芙蕖终于唤他先站起来,而后识眼色地收了碗勺,独留他们二人在军帐内。
彼时已近黄昏。
夕阳西落,日影残缺。
在第一抹月色坠下时,叶朝媚终于忍不住了,朝身侧的男人道:
“你别跟着我。”
她的声音并不重,可还是让应槐目光微顿。
他并不恼,只是规矩地又站远了些,须臾,轻轻“噢”了声。
“我说你别一直跟着我。”
应槐抿了抿唇线,低下头。
月光寥落。
他耳边也落下一声:
“你真的很烦。”
八尺高的男人忽然无措得像个孩子,半晌,他将头
又埋得更深了些,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喑哑的个字:()
“拏?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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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汹涌,风声夹杂着心事,澎湃不止。
他不止一次地去想,去假设。
那日她要走,他明明可以追上去的。
他明明可以再勇敢一些,哪怕是被她拒绝了,也可以护送她安安稳稳地回到清凤城。
可是他没有。
他明明是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
应槐垂下眼帘。
恰在此时,床榻上的叶朝媚支了支身子,她似乎想下床喝水,转瞬间又想到了什么,身子骨无力地晃了晃。见状,应槐赶忙上前,替她倒了杯热水。
“郡主。”
他的声息、他的目光、他的神色,皆是小心而恭敬。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安翎没有接过那茶杯,眼神忽尔变得十分冰冷,“我说了,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给我离开。”
应槐弯着身,双手递着茶杯,没说话。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情绪。
她伸出手,接过那茶盏,猛地朝面前之人身上泼去!
应槐一怔,些许热水溅在他皮肤上,反应过来后,他竟没有半分恼怒吗,反而直直于她床边跪下。
安翎攥紧了茶杯。
看着他,一字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