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英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腿还发软,显然是怕到了极点,她大气都不敢喘,等到许瑶彻底走远,才哭着跑回家。
进里屋关上门就放声大哭,许国志正坐在炕上洗脚,看着她这样子,莫名其妙道:“这是咋了,在外头受委屈了?”
看女儿哭得窝窝囊囊的样子,田秀娥心里就已经猜到事情办砸了。
没好气地把擦脚布子朝许国志一扔:“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这么大的姑娘,在外面受了委屈不去外面撒,跑回来哭,哭给谁看!”
许国志看她生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拿起布子擦脚:“哭成这样兴许是受什么欺负了,你以后少骂英英,咱们家就她一个读书人,兴许以后真的像二房许瑶一样考上大学,带着咱们一家子都升发。”
“一天到晚尽做梦,不说咱们村,就看全镇自放开有几个考上大学的,指望她那个榆木脑袋,还不如指望儿子,长大给咱们争口气。”
田秀娥边说着,从一旁的许妞怀中接过咿呀吃手的儿子,满脸慈爱的逗弄着,转过脸没好气对妞妞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里屋叫你姐别哭了,大半夜的叫邻居听见还以为家里嚎丧呢。”
她这态度许妞早就习以为常,平静地转身进了屋。
自从许英升初中后,家里的活儿基本就被她包揽了,洗衣服做饭、烧水哄孩子,都是她的分内事。
任何事干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所以并没有什么怨言。
进了里屋,看到炕上趴着啜泣的许英,她小心翼翼靠近,关切道:“姐,你咋啦?”
许英见她过来,撇过头,面向墙里:“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许妞没说话,但是也没走,手指扣着床单上的一个补丁,有些无措。
许英却对着墙琢磨,如果许瑶因为这件事不供她念书该怎么办?
如果让她再回到家里像许妞一样又要干家务又要哄孩子,她宁愿现在死了。
说到底自己又有什么错,明明只是希望未来嫁人的时候能够容易些,许瑶就这样狠心,还打了她一巴掌。
摸着脸上残存的隐痛,许英委屈感更甚。
许瑶不过是运气好考上大学,如果自己有她这样的好运气,哪用得着她来施舍?
她供自己念书,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彰显自己有善心。
可转念一想,万一许瑶以后不供自己,会不会转而拿着钱供许妞读书?
许英有些慌了,眼泪都没擦干,猛地坐起来:“妞妞,如果供姐念书的人突然不让姐继续念了,想花钱供你,这学你上不上?”
这话把许妞问蒙了,已经供到初中了,怎么会说不供就不供了呢?
自己知道家里的情况,许英能念书全靠好心人资助,家里现在就她一个劳力,田秀娥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也去上学的。
如果是许英回家,自己去上学,能跟同龄人一样背着书包踏入校门,她怎么会不心动。
许妞心里有些痒痒的,正想着该怎么回答,猛然感觉身上射来一道冷意,抬起头,就见许英眼神如针似的看着她,顿时后背一凉。
赶紧摇头道:“不去,我不是上学的料,看见书就头疼,我不想去上学,姐,咱们家就你聪明,还是你去,我就留下来帮衬家里干活就行。”
听她这样说,许英眼神逐渐舒缓,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这就对了,等姐以后念出书出息了,绝对忘不了你的好。”
许妞后怕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
过完十五,许念两口子就回了镇上。
许瑶也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在走之前她得跟赵春兰说一下自己的安排。
“娘,顾城昨天来跟我说过了,今年他的厂子就能开起来,到时候就能向国外供货,有咱们区里地方政府大力支持,这个生意很值得投资,等到正常投产运作后,我就来接你和军子去城里。”
虽然许瑶之前就跟赵春兰说过这个打算,可现在事情到了跟前,她却有些退缩:“瑶瑶,娘能不能不去,我在村子里挺好的,你爷爷奶奶也照顾我,你大伯他们家也不嫌弃我,京都太大了,娘一想到要去哪儿总觉得心慌。”
“娘,您现在是在这儿待得挺好,可得往长远看,军子都要升初中了,咱们镇上的教学肯定比不了京都,他要是去京都上学,起步就要比别人早,对将来升学有好处。”
许瑶牵起赵春兰的手,认真道:“娘,你仔细想,我说的对不对。”
赵春兰眼神扑朔,知道没什么比军子的学习更重要的事,可依旧犹豫着心存顾虑。
许瑶敏锐道:“你是不是担心我爹?”
这话切中要害,赵春兰松了口气,也不再瞒着,干脆道:“现在我和军子都在村子里,你爹还没什么惦记的,可要是我们突然跟着你走了,他指定不干,到时候追到京都死皮赖脸地再给你惹祸,咋办?”
“瑶瑶,要不你就带着军子走,娘还留在这儿,稳住他,你说呢?”
按照许强胜的品行,他做出这样的事不稀奇。
可稳得住一时又能稳得住一世吗?
该来还是要来的。况且带他们去京都不光是为了军子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