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再醒来时, 正躺着床榻上,头顶是整条圆木搭建而成的屋梁,几缕枯黄的茅草悬在梁上。微风一吹, 茅草便轻飘飘地坠落在地面上。宝扇扶着床榻, 坐直身子,她这才发现, 床榻是用石头混合黄泥筑成的,躺上去时本应该硬邦邦的。但宝扇却只觉得软绵, 她伸出手, 摸着身子下面铺垫的棉被,模样瞧着有九成新, 或许是根本没有用过, 因此内里缝制的棉花,还是柔软至极。 宝扇穿上绣鞋, 走出屋子,发现这是一处小院, 从略显空荡荡的院落可以看出, 主人的贫寒落魄。矮小的茅草屋中,传来阵阵炊烟,食物的香气从中泄露出来。宝扇走到茅草屋旁,看见容昭正手持长勺, 在锅里不停地搅动着。 香气越发浓郁了。容昭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身向屋外看去, 见到是宝扇, 他紧绷的身子稍稍舒展。容昭不擅长厨艺,平日里一个人,胡乱凑合几口, 能果腹就可。可如今,他除了自己,还有宝扇要养,不能再过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生活。 容昭熄灭了火,将煮好的汤盛到碗里,端到宝扇面前。 他这样野蛮的人,惯来不会说什么软话,连让人喝汤,都是冷冰冰的语气,好似在恐吓旁人。 “你胆子太小,喝点汤补身子。” 容昭没有提在郡主府时,他看到宝扇晕过去后,慌张接住她,暗暗后悔不该让宝扇目睹这等骇人场面,毕竟宝扇身子柔弱,性子又软,未曾见识过剥皮拆骨的画面。只是容昭不舍得将猛兽的皮毛扔掉,只能用细绳将毛皮背在身后,空出两只手,抱着宝扇回家。 宝扇也想起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晕倒的,她身子轻颤,抬眸瞧着容昭,知道容昭对她怕是有几分真心,不然也不会舍弃金银,只要求带她回来。宝扇伸手接过汤碗,转身坐在院子中的矮凳上,小口小口地抿着碗里的汤。 她本以为,容昭这般粗手粗脚的野人,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入口。浓白的汤进入口中,宝扇只觉得鲜香美味,腹部暖融融的。 这做汤的法子,是容昭用了十几个铜板,和邻家婶子换来的。如今看着宝扇一副乖顺模样,仔细品味的姿态,容昭脸上没有丁点喜色。他目光灼灼,只盯着宝扇雪白滑腻的手看。 那样一双手,却捧着瓦片似的破碗,碗口还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这是生平头一次,容昭觉出几分窘迫来,为自己的身份贫寒,家境不堪。 他转身离开,再出现在宝扇面前时,已经换好了出摊的衣裳,浆洗的发白的外袍下裳。容昭站在宝扇面前,眼神幽深:“我去卖肉,你好好待在家里。” 容昭本想将宝扇锁在家中,自己将钥匙拿在手里,这样宝扇就能安静地待在家中等他了。只是容昭又担心,家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宝扇被锁在家里,她区区弱女子,想跑也跑不出去。容昭思来想去,最终将家里唯一的一把钥匙,蛮横地塞在宝扇手中,声音冷冷道:“我在东街卖肉,你想来便来。” 宝扇握紧手中的钥匙,抬头朝着容昭露出柔柔的笑容。容昭偏首避开她的视线,宝扇并未受到打击,她站直身子,绕到容昭面前,凝视着容昭一双黝黑的眸子,轻声细语道:“汤很好喝。” 容昭脸颊发烫,他庆幸自己面皮并不白皙,因此宝扇无法发现。他闷声道:“汤是给女人喝的,家中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若是喝不完,便倒掉罢。” 骨头熬制成的浓汤,容昭哪里能舍得倒掉。 宝扇声音轻柔,轻轻颔首:“这样好喝的汤,定然是要喝完的。” 宝扇喝完了碗中的汤,觉得精神好了些。她向来是懂得辨认局面的,如今容昭将她领回家中,她便是容昭的女人了。日后,宝扇便要依靠着容昭过活,在容昭羽翼的保护下安稳度日。宝扇轻轻扫过院子中的布置,并没有走进茅草屋中,为容昭洗手作羹汤。一来,她并不擅长厨艺,做出的饭菜,论滋味并不能比得上容昭。二来,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女子,是凭借好厨艺来牢牢地留住男人的心的。如果厨艺果真能留住男人,那每个女子都身怀一手精妙的厨艺,而大户人家中请来的厨子,又有何等用处。 院子中有一口大水缸,宝扇掀开盖子,里面果然注满了清水。宝扇眉眼转动,心中微定:容昭果真如她所想,虽然他模样蛮横,但为人勤快,性情勇猛,不然也不会能打死人人惧怕,敬而远之的猛兽。宝扇用葫芦瓢舀了清水,梳洗过后,又梳理了纷乱的鬓发。 宝扇抬头,看着悬挂于天空正中央的圆日,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将大门合拢,挂上锁,寻容昭去了。 东街。 容昭支好了摊子,站在肉摊后面,等待着主顾来买肉。日头逐渐攀升,耀眼的阳光,照的人目眩神迷,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容昭正为主顾劈砍猪骨头,他手法极准,不会将猪骨头砍地四处飞散。
第118章 世界五(二十)(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