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英抬眸, 清冽的目光打量着四周,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看着他的神情,或恼怒异常, 一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模样, 或紧握双拳, 看着他如今落魄的样子, 不禁暗暗松气, 或怨或恨, 全部的情绪,都投注到他一人身上 众生百态, 不外如是。 随着上首之人施加威压, 云凝峰众弟子齐齐噤声,但谢文英察觉到,仍旧有锋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似一只长箭, 意图击碎他脸上的沉静如水,看到他的张皇失措,落魄不堪。 “你可知错” 谢文英腰背挺直,比云凝峰山巅的长青柏树, 还要挺拔屹立。他顺着声音的来源, 看向他的师父, 师父面容平淡, 如同他刚进入云凝峰那般。数十年匆匆而过,谢文英犹记得,那时他背着一柄沉重的剑,走过险峻的山峰, 越过幽深的潭水,终于见到了一位鹤发长者,轻抚长髯,朝着他走来。 长者一眼瞧出来谢文英的根骨不凡,又从他的言谈举止,神情面容中,认定他心性纯粹,非旁人所能比拟。白鹤长鸣,在云凝峰响彻着嘹亮的声音,幽深凄远,久久回荡在谢文英耳边。长者望着云雾缭绕,目光深邃,沉声道:“竟然得见大运道者,不知是福是祸。” 谢文英当时年纪尚幼,听不懂长者虚无缥缈的言辞,只见长者转过身,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说道:“日后,你便留在这里练武。定然要心无旁骛,以武学为先。” 昨日种种,尚且仿佛在昨天。不过须臾片刻,谢文英便抽长身量,面临着众人的指责。谢文英是不解的,不清楚以练武为先,远离俗世的云凝峰,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面容。同小镇的镇民一般,杂念丛生,令人再生不出半分情意。 谢文英声音凉薄:“我既无错,又谈何认错” 站在上首的师父还未开口,一名弟子便猛然冲到了谢文英面前,他按着腰间长剑,几乎下一刻便要提起剑来。大殿中,寂静无声,唯有叶慕雅带有责备的声音响起。 “师弟,不可” 谢文英直视着面前气势汹汹的弟子,黑眸幽深,泛着刺骨的寒意。那冲动之下,挺身而出的弟子,虽然知道谢文英周身的经脉被封锁,如今宛如废人,但仍旧被谢文英身上的骇人气息,惊吓到忘记动作。那弟子狼狈地收回长剑,看了叶慕雅一眼,静悄悄地退回了人群里。云凝峰其他弟子,见到此等情状,都以为是因为叶慕雅,那弟子才匆匆收剑。 师父开口道:“事情明了,你却不肯认错,殿下几人,都是那日受伤的弟子,是你的同门,若你对云凝峰有半分情意,便将解药交出来,解开他们的痛苦。” 谢文英扯了扯嘴角,眼眸中一片寒凉:“弟子无错,也无药。” 师父便不再开口,白季青面带惋惜,轻声叹息:“大师兄若是不说,便要按照门规处置。” 谢文英侧身,乌黑瞳孔中,蕴藏着汹涌的波涛。那日水牢中听到的传闻,字字句句他都记忆在心中。与宝扇彼此依偎,鸳鸯交颈时,谢文英并不曾追问出口,他不想两人的亲昵欢好,还要讨论着无关紧要的第三人。谢文英初时,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以为宝扇如同云凝峰众弟子一般,弃他如敝履。可当谢文英沉浸于温香软玉,欢好缠绵时,意识才逐渐清醒:宝扇这般心思纯粹,哪里会与白季青沾染分毫。可谢文英相信宝扇,并不意味着他对于白季青同样信任。 深夜漫漫,无论是何种借口,都不该是白季青可以闯入一个柔弱可怜的女子房内的理由。 他胸口火气四处飞窜,细长的眼尾透着猩红。白季青从未见识过谢文英这般的神情,大师兄素来是镇静自若的,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情绪外露。 白季青神情微恍,很快便恢复镇静,按照原先的计划实施下去。他面带纠结,本该向师父禀告,按照门规行事,但那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师父,此事” 只是白季青不肯说,其余弟子皆是满脸愤慨,喊着要依照门规处置。躺在藤条抬板上的几位弟子,双目圆睁,微微探起身子,看向上首。 正如他们所期待的一般,师父微微颔首,同意依照门规行事。师父不再看大殿上的谢文英,将视线移开,望向别处。 两个弟子,一手持长鞭,另外一只手端着盛满了清水的瓷碗,站在谢文英的两侧。瓷碗里放着的清水,是云凝峰上的积雪融化而成,寒凉刺骨。长鞭是用极其有韧劲的绢布揉搓而成,上面有苍耳似的倒刺,这样的长鞭,打在人的身上,定然会鲜血淋漓。 叶慕雅不顾身旁白季青的劝告阻拦,拱手站立于大殿中间,朗声道:“师父,徒弟以为此事不妥。” 众多弟子或打量,或带着寒意的目光,并不能让叶慕雅退缩畏惧。她记得大师兄的教导,记得云凝峰上数十年的师兄妹
第96章 世界四(二十三)(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