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彻在十里铺村外边的土岗上,也响彻在每一个人心中。
原准备冲破包围的村民在听到枪声之时先是害怕,此刻看到倒在地上的八路军战士,心里的恐惧被自责渐渐压制。
“大飞!”
一个八路军战士后知后觉,此刻悲喝一声,扑倒了高飞的尸体前。
他是这支队伍的班长,名叫孟德长,四十多岁。
孟德长跪在高飞尸体前,看着地上汩汩而流的鲜血还冒着热气,他伸出布满冻疮的双手停留在半空,不知所措。
与汩汩而流的鲜血对应的是,还有孟德长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都说军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只是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将自己刚强的一面展现出来,去抨击敌人,化身护盾,竭力地去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一切。。
但转过身,他们也有儿女情长。
张大彪轻轻走到孟德长身边,蹲下来,一言不发地脱下自己的军装,盖在高飞尸体的上半身。
“这个班,就剩下我和大飞了……”孟德长哽咽,泪水滴落,牙关却咬的咯吱作响。
“我知道。”
张大彪吐出三个字,回应孟德长的话。
他知道,前些时日,山本偷袭杨村,孟德长这个班冲在最前头,全班是一个人,就剩下孟德长和高飞。
对于这种情况,张大彪已经司空见惯,有些麻木了了,但不代表着他不知道其中那种悲恸。
看着前脚还在一块讨论谁家的姑娘长的俊的兄弟,在一场战斗下来,已经永远的离去,如鲠在喉。
死的人永远安静了,什么也不在想了,什么也不在意了,但却在活着的人心中留下一道道不可磨灭的伤疤。
王宇长长吸了一口气,压下微酸的鼻头,扫视了一圈沉默不语的村民,他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村民的最前端,看着楚云飞部队那黑压压的枪口,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楚团长,事到如今,我们决定与村民共进退!”
楚云飞闻言,眉头微皱。
“哼!你们想要和这群乌合之众一同冲出去?痴人说梦!”方立功率先开口,骨子里对八路军的偏见让他对眼前这几个八路不屑一顾。
王宇扫了一眼方立功,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看着黑压压的捷克式轻机枪枪口,继续说道:
“确实,我们这几个人,对于358团来说,无疑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但我们不会反抗,如果村民想要继续逃离这里,我们会走在他们的前边!”
楚云飞眼神闪烁,终于开口,道:
“你这样做,让楚某人很难做啊!”
对八路军开枪,这会让原本合作御敌的双方再次崩裂。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生逢乱世,你我早已经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我们既已经感染了鼠疫,就没抱着活下去的念头,楚团长不必为难,我想即便我们团长知道这件事,也会理解楚团长的大义。”
“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何为家国?我身后的兄弟姊妹就是家,父老乡亲就是国,所以,我们会和他们共进退,即便是死!”
说着,王宇不待楚云飞回应,便回过头,对着张大彪等人大喊道:
“全体集合!”
话音刚落,原本就有所动作的十二位八路军战士从村民当中走出来,将枪械挎在后背,站成了一排。
张大彪、王承柱和魏和尚,还有余下的九位八路战士虽然因为感染鼠疫,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但是一个个眼神明亮,炯炯有神。
扫视着眼前十余人,王宇大声喊道:
“如果今天必须死,咱们那就先下去去给老乡们探探路,免得遭小鬼儿欺负!”
说完,王宇转过身,率先走向楚云飞。
楚云飞眼神微眯,眸光闪烁,并没有因为王宇的行为而恼怒。
相反,他对王宇此举还有些称赞。
后者先前的话,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十里铺村民们听的,此刻慢慢地逼近,也是在逼迫村民。
以村民的性格,断然不会让八路军替自己送死,也不会让358团开火,因为一旦开火,不仅八路得死,就连后边的村民也会殃及池鱼。
王宇脚步不急不缓,却异常的坚定。
近了,方立功冷笑了几声,而后漠然喊道:
“准备射击!”
同时,他举起了小臂,观察着楚云飞的脸色,只要后者脸色一变,他立马就会命令机枪连开火!
只可惜的是,楚云飞眉头虽然微邹,但表情镇定自若,异常平淡。
听到方立功的喊话,村长老汉本来就紧绷的心弦,此刻更是一惊,就连身边原本亢奋的几个汉子也不再淡定,额头渗出了冷汗。
村长老汉扫视了一圈村民,从他们脸上已经看到了答案,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颓然地说道:
“罢了罢了,阎王叫咱三更死,咱就活不到天明,所有人,各回各家吧……”
王宇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此刻已经距离晋绥军不足五十米,要是再走下去,即便楚云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