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该去往新帝谢昀身边。
只是距离新帝登基已有七日,谢昀不曾露一次面,而他却接到了一杯接一杯的毒酒。
朔月向来不拒绝皇帝的命令。
不论是毒酒穿肠,还是刀剑入体,不管是为了保护皇帝,还是为了展现不死之身的天赋,个中濒死的滋味,他已经习惯了许多年。
只是,新的天子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呢……
朔月回忆起宫殿里连绵如云的玉兰花,有些想念春日大好的风光来。
他耳力极佳,听闻浅浅的脚步声,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看见了来人。
【作者有话说】
谢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求神拜佛不如南水北调。
朔月:哇,来活儿了,新皇帝长得还挺帅。
————————话说有没有人呀(探头试图吸引注意力)
第3章 “陛下不需要我吗?”
唔,是新的天子。
几日前在庆元宫时见过一面。当时他凶得很,拿把刀抵了自己的颈项,还张口闭口要杀人——不过幸好,还是个年轻英俊的人。
毕竟自己要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对着一张俊朗的面孔,自然更舒适。
朔月如是想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位新的天子。
新天子看着不比自己年长太多,想必寿数还有许久,自己还要与他共处很长一段时间。只是眉眼透着些冷淡和疏离,不知来日相处起来会不会有困难……
在朔月认真思索要怎样与谢昀和平共处时,后者正拧着眉头沉思。
他历来不信僧道不信鬼神,若非自己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世上会有长生不死的存在。
谢从清……谢昀忍不住冷笑起来,他这好父皇为了自己那条烂命,真是煞费苦心。
不知他重病缠身、魂归天外之时,可想过他苦心求来的长生之人终究要拱手让于他人?
谢昀没有令人将牢房铁门打开,只隔着一道铁门,不远不近地打量他:“你是朔月?姓什么?”
朔月老实道:“就叫朔月……我没有姓氏。”
太祖皇帝曾在手记中提过“长明族人”,然而百年之后,这些长明族人存在过的痕迹尽数被一场大火烧毁,长明族便真的只成了传说。
据说,长明族人虽秉承长生不死的诡谲血脉,却也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如朔月一般生为不死之身。每当将死之际,他们的心脏位置会浮现出金蛇纹路。金蛇细长,有灵般在皮肤上游动。随着永生之身逐渐修复,蛇头蛇尾缓缓相连,直到金蛇衔尾,重获新生,金蛇便会消失。
他们自出生起便被定下入宫的命运,不得冠以凡俗姓名,将皇帝的话奉为至高无上的准则,时时刻刻跟随他,保护他——直到王朝灭亡。
这故事太过离奇,加之长明族人丁稀少,契约又有百年之久,前几代皇帝都只当它是个传说,直到谢从清坐上皇位,便开始秘密搜寻长明族人的踪迹,终于找到了时年六岁的朔月。
那时他还是个无名无姓的孩子,直到被接进宫里才被给予了姓名。……以及活着的意义。
“无名无姓?”谢昀问道,“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傻话。
除了谢从清,除了他那贪生怕死的好父皇外还有谁?让六岁的孩子远离父母、来到深宫,也只有谢从清才做得出。
朔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起一双澄澈的眸子看他,轻声道:“陛下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改。”
谢昀心头莫名掠过几丝烦躁。
“谢从清死了。”这几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做派引的谢昀恶心,如今天牢幽深,他索性直白起来,“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谢从清是真稀罕自己这条烂命,费尽周折找来长明族的少年,只是朔月能替他阻挡刀枪剑戟,却如何能治愈他的顽疾、保全他的富贵?
还有这朔月,也未见得真心保护天子,不过囿于早年间无法考证事实真相的所谓契约,被迫留在深宫中罢了。论起文治武功、忠心可靠,不见得比得上自己培育多年的暗卫有用。
朔月听不到他的心声。
日光从高高的天窗倾泻而下,越过经年的灰尘落在朔月身边,他站在光影中犹豫许久,才小声问道:“您不需要我吗?”
这是他没料到的。
如果新的皇帝不需要自己,那么自己要何去何从呢?
朦胧的日光在朔月周身打着旋儿,给传说中的不死者少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是很出尘的景象。朔月衣衫上斑驳的血迹尚未全干,浓黑双眸茫然无措地望着谢昀,像是等着主人决定生死命运的小猫小狗。
很难有人能对着这样的面庞和神情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样的容貌身段,哪怕没有不死者的身份加持,也足以让谢从清一直将他藏在身边。
谢昀却突兀地想起不久前,少年跪坐在谢从清身边、握着那枯槁的手轻声安慰的模样,亦如此时此刻一样纯白无瑕,不知怎的便有些意兴阑珊。
一个见风使舵的小狐狸精罢了,怕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留在身边,也是祸患。
他懒得对这样的人多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