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有着装打扮,皆是竹摇精心搭配所得。
里衬一件对襟藕色小衣,外穿藕粉描金缠枝纹齐胸襦裙,外罩件同色罗衫,两袖以藕色丝线绣满莲叶荷花样,通身颜色娇嫩带粉,正合新妇娇媚之态。
发梳小盘髻,簪着三支祥云攒珠圆顶钗。侧边另戴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摇,面上略施粉黛,用了樱粉口脂,婀娜娉婷地站在那处,眉眼温柔,当真如从画里走出来的娇儿,再配上她眼梢生出的一分羞色。
如此娇粉的打扮,她不曾穿过。
今日这般穿着,愈发显得娇媚动人。
石榴与竹摇变着法地夸着。
直把锦鸢夸得羞臊不已,要捂住她们的嘴不许再浑说半句。
她这边打扮妥当,赵非荀已候在花厅。
锦鸢走出门来,在大公子的目光看来时,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扶了下簪子,稍稍挡住些自己微红的面颊。
“走罢。”
男人的声音平静传来。
再看去时,大公子已抬脚朝外走去。
锦鸢愣了下,扶着簪子的手落下,在竹摇扯了下她的袖子后,锦鸢连忙跟上去,脑中却想起了在沧州大婚时——
对花冠嫁衣的打扮也未曾称赞过。
或许是大公子对这些不感兴趣。
上了马车,锦鸢才忙将这些乱糟糟的思绪从脑中驱赶出去。
马车缓缓跑动,隔着车壁传来外面婢女、侍从跟随步行的脚步声、车轱辘碾过长街的声响。
锦鸢双手搭在膝盖上,端正安静地坐着,目不斜视,瞧出来几分拘谨之色,配着她一身打扮,更像是初次去给婆母请安的新妇。
赵非荀觉得有趣,多看了一眼。
片刻后,才开口提及昨夜未说之事,“今日去赵府除了给娘娘请安敬茶外,还有一事要办。”
锦鸢听见他说话,连忙抬头看去。
眸色认真。
赵非荀语气温和,说道:“事关于你母亲出身一事。”
锦鸢眼瞳微微睁大了一瞬,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复又仔细看着大公子的神色,不似玩笑之意,她的心渐沉,眼中的温柔之色逐渐淡去。
唇边的笑容也有些几分不自在,“王母已过世多年……妾身愚笨,不知、不知因何事才寻到她出身上去……”
赵非荀将眼前人的变化看入眼中。
扣住她的肩膀揽入怀中,因在马车里,他放轻了些声音,“你原是奴籍,若要抬身份,只能从你父母着手。你如今已嫁给爷,生父不明查起来耗时耗力,养父家中亲人亡故身份也低,刚好你生母母家不明。娘娘留了意,这几个月总算打听到你母亲身份,是拈水巷的锦家女子。”
“这锦家有一女是南定王的侧妃,还有一女前年入了宫,家里也经营些生意有几间铺子,还算殷实门户。锦家那边这会儿或许已知道了你的事情,等你今日见过娘娘后,尽快挑个日子去锦家认亲。”
他长长地说完这两段话后,手掌不禁摩挲两下,语气更沉了些,“认回锦家后,往后你也能多一分底气。”
她母亲虽已经是锦家的嫁出女,身份累不到锦鸢身上,给不了贵妾之位。
也足矣给她良妾的身份。
锦鸢感激于大公子、娘娘为她打算之心,道谢过后,心思避不可免的想到一事——
爹爹与小妹忽然不辞而别。
是否也与那拈水巷的锦家有关?
妙辛曾说过,小蝶困于家中银子短缺,如果真是这样,比起浪费银子搬家,明明继续留下来向她索要银子才更稳妥。
除非……
她攥紧手边的袖子,柔软的罗衫料子陷入掌心,才昂起头轻声问道:“爹爹和小妹……是不是被锦家的人接走的?而非是单单他们二人离开京城?”
眼前的女子,眼底一片碎裂的泪光。
赵非荀上唇动了下,“是。”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
更是简单的将她眼底的泪光彻底击碎。
锦鸢挤出一丝笑来,不愿自己太过狼狈,“原是如此……认回去后……认回锦家后……不知他们见我是何种——”
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她慌忙以手覆面。
眼泪从指缝渗出,打湿了手心。
“他们怎能、怎能如此狠心!”她压低声,恨声落泪,“同在京城,甚至、甚至他们回了锦家那么久……却闭口不提我……只过着他们自己的日子!爹爹如此,连小蝶也如此——他们——他们——”她怨恨、憎恶、伤心,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像是长着尖刺的藤蔓,紧紧绞着她以血肉长成的心脏,痛得撕心裂肺!
赵非荀动作强势地拉下她覆面的手,指腹拭泪的动作却格外温柔,“不愿意见就不用去见他们,让你认回锦家,只是为了方便抬你的身份,认过之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待拭尽锦鸢面上的泪痕后,他的眼神温柔,语气极近冷漠,“自今日起,不必为了这些人委屈自己,知道么。”
这是他给予锦鸢的宠爱。
让她能任性的底气。
而不是只能受人欺负后,默默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