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过身去,面朝着里侧。
牙齿紧咬着下唇,在尝到一丝血腥气后,她才连忙松开,怕在唇上留下了痕迹被人看出来。
哪怕闭上眼,她还能想起赵非荀来时,身上携着的热意、汗味,还有尘土的气味,应当是从外骑马回来,就来了屋子里看她。
锦鸢想的浑身发颤。
闭上眼,不敢再细想。
不应该如此、更不该如此下去。
她认了命,要守住自己的心,盼着被厌弃、放出去的那一日,可眼下的日子像是一团温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沼泽,她一脚陷了进去,就等着要被这些温水、泥潭把她死死盖住。
怎么会如此…
她还能如何自救……
谁能来告诉她……
*
袁大夫医术精湛,加之锦鸢这段日子在清竹苑里养得好,病了三日,总共吃了五日药,就已经大好。
但病一回总归伤人,人看着清瘦了些。
竹摇打趣说:“姑娘这样貌,手里握一卷书往那小轩窗前一站,就是一才华四溢的美人儿。结果凑近一看,看的倒是一本——”
“三字经!”
这副促狭样实在有趣,逗得锦鸢都笑了出来。
自从这会好了后,她才热闹起来些的性子,眼看着又沉寂了下去,竹摇记着姚嬷嬷的话,想着法的替她排解。
只是锦鸢不肯说家里事,竹摇也无从张口追问。
因病中主院里派了人来看她,虽然只是个二等丫鬟,但高低都是娘娘的恩典,姚嬷嬷便提了一句,领着锦鸢去主院里谢了恩。
禾阳郡主自然不会见她。
锦鸢虽是一等丫鬟,但到底出身不好,没得这样一个丫鬟来请见,郡主就要就见的道理。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锦鸢也知道,在外头磕了头就回去了。
锦鸢好了,就该伺候枕席。
嬷嬷私底下和她说了两回,教她些房中之术,让女子少吃些苦,又劝她大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得她一个侍候的,难免有放纵的时候,不能一味应着,避子汤喝多了终究是伤身子的。
这番话后,锦鸢待嬷嬷更亲近些。
可还不等锦鸢付诸行动,赵非荀突然就忙了起来。
陛下给他派了个新差事,命他领下秋猎的一应事宜,甚至大手一挥,拨了三千禁军给他,听他调差遣,京中他的风头一时两无,叫一杆子皇亲国戚看着都看热。
除了三朝陈家,倾尽一族之力捧了个贵妃上去,如今贵妃正怀着孕外,赵家再一次被陛下高高抬举到了明面上。
赵家门前,日日宾客络绎不绝。
禾阳郡主身份贵重,且京中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见她这些日子都不出来,也没多少人敢上递帖子上去套近乎,反倒是请见赵太傅的闲人更多了。
扰的赵太傅苦不堪言,干脆称病在家,连朝上都告了假。
夫妇二人如此,分明是躲了。
可未尝不是向陛下表明心思。
他们赵家忠孝两全,不会一家独大令陛下不安。
隐隐之下,愈发把陈家置于一个要命之地。
而这些套近乎的人又不敢直接找赵将军去,七拐八绕的竟然把香烧到了京郊养病的老夫人那头去,不过这些都是旁话了。
再说秋猎一事。
今年陛下不知动了什么心思,把秋猎的围场改到了延陵围场。前朝时多去延陵围场狩猎,今朝从未去过,今年忽然下了旨意要去延陵,把青州府吓了个胆魄。
能不吓人么,青州府今年才挨了陛下训斥。
而且围场就在延陵,延陵里又有坐伏诸山,伏诸山最近又不太平……总之,青州那一干人吓得半个月没睡好,见陛下把赵将军派来,死死抱住将军大腿:
求将军护住他们狗命!
延陵围场老底仍在,只是秋猎总得猎个三四五天罢,总得安营扎寨,围场周围的百姓村落总得回避清空——
青州府不敢动。
去年大旱,税收没交足,没痛批一顿。
今年旱的更厉害,税收连一半都快交不足,底下的老百姓闹得闹、逃得逃,剩下的根本碰不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捅一个马蜂窝,青州府根本不敢动手啊!
赵非荀领了差事,率领三千禁军赶到围场兜了一圈,傻眼了。
难怪陛下要拨给他三千禁军。
这是要——
收拾青州府了。
如法炮制,继续拿他冲锋陷阱。
赵非荀整治的一肚子气,日日黑脸,大半个月下来总算收拾的能接驾了,他又赶回京城打点出行一事。
夏末秋初,天气一日日凉爽。
赵将军的脾气却一天比一天差。
自从围场回来后,锦鸢随不曾侍奉过他,但只要回来的早,他还记得教书一事,锦鸢这一笔字写的长进不大,他脸一黑,再仔细问书,锦鸢一紧张,就什么忘了,因着吃了两回挂落,被他打了两次手板。
姚嬷嬷用热帕子替她敷手,看着姑娘眼眶都红了,宽慰道:“姑娘别往心里去,大公子外头事忙,也是对事不对人。”
锦鸢笑了下,“我没事,嬷嬷不必替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