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鸢顺着声音看去,看见姚嬷嬷将端着的托盘放下,撩起纱帐挂在床帐的金钩上,才在床边坐下,目光柔和投来,“姑娘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她无力着笑了笑,“托嬷嬷的福,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锦鸢的面色透着虚弱,眉眼无力下垂,再加上姿色平平,瞧着貌不惊人。
但偏就是这份‘蒲柳之姿’,偏入了大公子的眼。
姚嬷嬷掖了下夏被,嗓音温和,“锦鸢姑娘昏睡了足有两日,这会儿醒来应该也可饿了,小厨房里特地备着酥烂好克化的吃食,老身这就端来给姑娘用些。”
语气是真心的关切。
令锦鸢无法轻易拒绝。
在试婚那几日相处下来,姚嬷嬷便摸清了姑娘的性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再加上她这两日从轻风口中隐约听来了些事情,沈家出事、她被沈家当成物件送给大公子,之前似乎不知因什么缘故,还被大公子圈养在院子里过,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难免会担心姑娘哭闹不止,甚至拒绝进食。
所以,刻意柔着语气。
温柔的让人无法轻易拒绝。
锦鸢轻轻点头,声音发虚:“好,劳烦嬷嬷了…”
姚嬷嬷的笑容愈发温暖,“我这就去拿来,姑娘继续躺会儿醒醒来,吃食来了后再起身也不迟。”
在姚嬷嬷的背影出了里间后,锦鸢面上强行撑起来的温和缓缓敛起,眼睑垂下,挡住眼中逐渐清明的神色。
这儿果真是清竹苑。
她还是走进了梦境里,她生命中最幸福、也是最绝望之中。
纵使外面艳阳高照,但从锦鸢大家角度朝外看去,只觉得天色昏暗。不是那种暗无天日的发黑,外面是有阳光的脸,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看着就觉得蒙上了一层灰。
走到这一步,爹爹、小蝶得救了,妙辛也在沈家事发前被挪出来沈家,唯有…
她负了一人。
立荣。
只要想起立荣这个名字,她的心便会隐隐作痛。
但她努力至今,未来还是稍有改变了。
她应当知足了。
剩下的,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别再踏上那条老路,她也就不用再付出昂贵的代价了。
只要守住自己……
姚嬷嬷很快就端来了吃食,一一放在床上的矮桌,伸手将锦鸢扶起来,快速在她身后垫了两个厚实的引枕,亲手喂锦鸢吃熬的酥烂清甜的白粥。
锦鸢本想避开,自己来。
但手上没一点儿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
只好向姚嬷嬷道了谢,张口默默咽下白粥。
大半碗白粥都快见底了,也不见锦鸢抬头说吃不下去了,但姚嬷嬷不敢再给,放下了粥碗,用帕子仔细擦了下她的唇角,解释道:“姑娘两日都不曾进食了,这会儿才醒来不宜吃的太饱。”
锦鸢愣了下。
但姚嬷嬷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自己仍饿着。
姚嬷嬷分明察觉了她的不满足,笑着念了句:“许久未见,姑娘的胃口还是这么好,瞧着就让人也跟着胃口好了起来。”
这一句话,短暂的令锦鸢想起了试婚的那三日。
她强行收回发散的记忆,牵了下唇角,笑容有几分勉强,“奴婢从前是二等丫鬟,若不吃饱些,怎么有力气伺候主子们。”
姚嬷嬷看她,低低叹了声。
“姑娘能想明白,比什么都强。”
这一句话,令锦鸢安静的垂眸,才缓缓点头。
事已至此,逃避无用。
索性正面迎头。
她如今所求,不过是守住自己的心罢了。
姚嬷嬷喂她吃了白粥,喝了药,又用药油仔细将她的双腿揉了一边,锦鸢又疼出一身的冷汗,疲乏的撑不住精神,任由嬷嬷扶着她躺下,再度陷入睡梦之中。
姚嬷嬷才轻声退出屋子。
正转身打算去小厨房时,面前冷不防冒出个大活人来,将姚嬷嬷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碗碟都摔碎了。
“慌成这样做什么!”
姚嬷嬷皱眉说了声。
虽轻风是赵非荀的亲卫,但姚嬷嬷可还是赵非荀的奶娘,在清竹苑中,无人敢对她不敬一字。
这会儿轻风鲁莽,显然是着急坏了。
轻风连忙拱手作揖一通赔礼,不等姚嬷嬷松口,他忙问道:“那位锦姑娘怎么样了?”
姚嬷嬷坦然受了他的礼,也不故意为难他,略想了下,才回了一句:“看着像是想明白了。”
轻风喜形于色,听见姚嬷嬷的回答后恨不得击掌庆祝,乐呵呵的感叹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公子这几日都要扎在城羽营中,等案子结束后才能回来,锦姑娘就交托给嬷嬷您了。”
姚嬷嬷应下,“你只管去安心伺候大公子,清竹苑里的一应事情都由老身掌着。”
轻风后退两步,作了个长揖。
这才离了清竹苑。
等到夜里,姚嬷嬷进去送晚上那顿汤药时,发现锦鸢已经醒了过来。
屋子里只在床头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
姚嬷嬷走到床边坐下,端着汤药轻轻吹开一层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