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缸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齐铁嘴脑子一片空白,他一边从百宝袋里拿符咒往前扔,一边从怀里掏出师姐送的勃朗宁,嘴里还念念有词,
“初到宝地冒犯冒犯,how are you,几位吃了吗?南海加特林菩萨保佑……”
齐铁嘴检查好扳机,从袋子里掏出混合着朱砂的糯米往前撒,符咒和砂米一接触就自燃起来,黑漆漆的石室中燃烧起了几十个小火堆。
在昏暗的火光下,他清晰地看见,一个形状自由胜过阿美利肯的巨大活物在石室的天顶上向前蔓延,似乎想要捕捉他。
齐铁嘴被吓蒙了,脚一滑踩进了旁边那个尸缸里,刚才直接被白琉璃抱过去,他还真没看见尸缸里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现在他看见了。
那个仰着头,睁着眼的面容腐烂的尸体,直勾勾地盯着他,齐铁嘴连忙把腿抽出来,一种莫名的瘙痒感在这条腿上蔓延,但齐铁嘴已经管不上了,他清晰地看到,缸中的黑水像被煮沸了一样扑腾起来,向外蔓延。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腿会发软。
齐铁嘴亲身验证了这句话,他整个人倒在了黑水和虫丝之中,像被抓进盘丝洞的唐僧,只能等着被煮。
而天顶上的活物也在一点点向他靠近,一种强烈的酸味迎面而来,好家伙,这怪物吃人还带放醋的,真有品味,齐铁嘴恍恍惚惚的想。
他被什么东西魇住了,这是他事后才反应过来的,但这一刻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睛也失去了焦距。
就在这时,他胸口某一处忽然发烫,像是把一小团火直接按在皮肉上一样,没有烧焦的味道,但那种真实的疼痛感让齐铁嘴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他一直戴在胸前的那枚翠璜。
齐铁嘴下意识把它衣襟里挑出来,那枚翠璜中的墨绿色好像流淌起来了一样,正中央的玉眼出绿的发乌,像师姐的眼睛。
玉是有灵性的,寄托着祝福的宝玉能替主人挡灾,这话的真实性齐铁嘴现在才知道。
他心里一松,冷汗刷的流了下来,他紧紧捏着这一枚玉璜,连滚带爬直接冲进那个空尸缸里,直愣愣地跳了进去。
在空中下坠的感觉好像憋不住了不脱裤子噗噗,那一瞬间很舒爽,但一瞬间后是长久的后悔。
就像齐铁嘴,腿没断,脚崴了。
他的脚踝肿的老高,但他也顾不上了,远处有着清晰的火光,身穿白衣的姑娘手里拿着火折子正沿着铁轨往前走,是他师姐!
齐铁嘴也顾不上探究,为什么师姐离得不远却不上去救他,他现在又紧张又害怕又委屈,满心只想见师姐,牵着师姐让她按一下自己的手背。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向白琉璃跑去。
因为前面的路也一片漆黑,他被铁轨绊倒了十几次,每一次爬起来都忍不住在后面大声喊师姐,可前面的白琉璃还在走,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和酸涩在他的胸腔里蔓延,然后向眼眶和鼻腔涌去,他眼眶泛红,鼻子发酸。
事后齐铁嘴才意识到,他从跌下尸缸开始,就一直处在幻觉中,所以才会如此情绪化,但现在他一无所知。
所以他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边跑边喊,“师姐,师姐……”
“我好痛啊,”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哭腔,“我好痛啊……我跑不动了……”
他想说师姐你走的太快了,这里又这么黑,我已经很努力地向你跑过来了,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你。
他想说师姐你等等我好不好,我现在又累又害怕,特别特别想休息,你就等我一小会儿,就一小小会儿,我休息好了立刻就追过来。
他想起长沙城的大街小巷,他和白琉璃小的时候曾走在街头,有时候白琉璃会牵着他的手,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走在前面,挥着手让他走快一些。
他们俩牵着手走过满长沙的大街小巷,走累了就在路边的小贩那里休息,他们一边吃着各种小吃一边托着腮看一辆辆车经过,有黄包车,也有洋人的小汽车。
齐铁嘴记得师姐和他说过,有一天她会坐着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那我要和你一起去,师姐就笑他还是个小孩子,哪有永远不会分开的人呢?
“可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呀……”齐铁嘴跌跌撞撞地跑向前方。
他的前面,白琉璃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终于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