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媳妇心尖一颤,她迟迟不做声。
吴峰就一直看着她,直到听见一声“好”,他才如释重负的笑了一声,既痛苦,又开心。
在沉闷的屋里格外突兀。
吴三消下的火气又蹭蹭的往上冒,“糊涂东西,这么大个人,一点道理都不懂。”
“行了行了,还没成家呢,懂什么事,好好教教就行了。”
“十六岁的人了!他堂哥在他这么大的年纪都成大师傅了。”
吴三媳妇虽然管着家里的钱,但大事上做主的还是自家男人,她也没跟丈夫多争,只小声的对儿子说,“地上冷,快起来。”
“起什么起?跪着!什么时候长记性了什么时候再起身。”
“说啥呢,这天这么冷,跪在地上受凉了怎么办。”
吴峰跪的笔直,像一棵小树,任凭风吹雨打也纹丝不动。
父子吵架,大吵大闹不足畏惧,但一旦有一个不开口,或者是不想、不愿开口,那就代表,这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吴三媳妇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她温声劝着,试图用她的道理洗去吴峰心里的想法。
可磐石坚硬,油盐不进。
见道理讲不通,吴三媳妇就开始哭,哭自己前半生的不易,哭儿子没良心,是个不孝子,“你起来,娘不说了,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地上冷,你听话,先起来。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犟啊!好话坏话说遍,你就是不听,你还要娘怎么办啊!”
“让他跪!”吴三愤怒的把自己媳妇扯出去,“蠢婆娘,都是你惯的,乐意跪就跪着!”
吴三媳妇哭的眼睛都肿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犟种啊!”
吴峰也想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年轻人大底都有反心,不想自退一步,不想委屈求全,不想妥协于世俗道理下。
一墙之隔,吴三媳妇推着丈夫,“你喊他起来,这种天再跪下去,身子骨怎么抵的住。”
吴三绷着一张脸,声音放的很大,故意让屋里的吴峰听到,“反了天了!当儿子的要挟起老子了,那个没出息的东西,愿意跪就跪着!”
吴三媳妇急的团团转,但父子两个,她一个也劝不动,只得哭一阵再站在旁边干着急。
一直到晚食,屋里还没动静。
吴家众人轮流进屋劝了劝,但吴峰就是咬着牙不肯起身,父子两个,无声的拉锯对抗。
吴大嫂把孩子从婆婆手里抱走,面上没有一点笑意,“娘,先吃吧,饭菜都冷了。”
吴三媳妇心里十分不好受,“你三叔子还没吃呢。”
“三叔要是一直不吃,总不能等一晚上吧?”吴大嫂冷笑道:“我们少吃一顿没事,饿着孩子了怎么办。”
吴三面皮一抽,沉声道:“吃饭。”
吴三媳妇一点胃口也没有,只一心坐在桌子边抹眼泪,先把丈夫数落一顿,又说到了儿子闺女,说他们不该说那样的话,最后埋怨起了楚翘。
一家人自是没有过不去的仇,父子就算一个比一个犟,也有降的住的人。
吴峰被爷爷说了一顿后,虽然没再置气,但鲜少再笑,对爹娘恭敬,却没了往日的亲近。
吴三媳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说到底,自家小子犯糊涂都赖那姑娘,不然也不会吵架。
心里那口压下去的气又冒了起来。
这赵家好歹还是姻亲呢,自家小子过去做事,当长辈的也不帮忙看着点,净让些不干不净的人勾搭了。
这才有了来赵家的这一遭。
从吴三的片面之词上都有很多不对,什么叫下人的闺女,楚母是奴籍不假,但楚翘可是实实在在的清白人家。
站的端行的正,拿的是清白银子,不比谁矮一头。
真放到大户人家身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丫鬟,将来放籍了,都是配给大管事或者有钱人家的,也没见到哪个嫌出身不好。
赵老四脸臭的不行,“表哥,什么叫不清白?我们家买的下人,去衙门盖了章的,怎么就不清白了?那楚翘又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人家有头有脸的,吴峰真要娶,人家还不一定看的上。”
“老四,你说这话违不违心?敢情不是你儿子要娶下人的闺女,你站着说风凉话呢?我家小子可是你亲表侄,你帮着外人数落自家人,十里八村没见着你这样的。要是姑还在,你能是这副嘴脸,如今人一走,娘舅就成山根草了。”
“表嫂说这话不亏心啊?要不是念着大舅那点好,我能在这跟你讲道理?”赵老四嗤笑一声,“也别掰扯了,等江财带着人过来,我倒要看看里头什么门道。”
楚翘身子不好,江财旁敲侧击大半天才把来龙去脉说了。
瘦瘦弱弱的姑娘拿着帕子掩嘴咳了好几下,纤细的手臂像没长成的嫰竹,脆弱的撑在墙壁上。
江财看的心惊胆颤的,生怕这根病竹一下就断了。
好在竹子虽细,但韧劲十足。
楚翘缓了一会气,慢声道:“我随你去。”
“妹子,要不,我跟你娘说一下……乡下人,嗓门比较大,说话粗直,要是有哪里不中听的,你这小身板也吵不过啊!”江财瞅着她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