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母忙道:“我明日去看看有多少桑树,要是多,就得提前教两个人出来。”
一个厉害的织娘,光是看有多少亩桑树,就能算出能养多少蚕,自然也能算出要几个织娘。
大福媳妇不太懂这些,只道:“你有啥事找江小子就成了。”
屋子刚建好没多久,除了一点灰尘,也没有多少地方要收拾,大福媳妇帮忙铺了床又烧了火盆,才带着楚母在山脚转了转,指着几个屋子说,“江小子和吴管事一个屋,就住在对面,还有丁叔和我家公,你们要是有啥事,尽管说。”
楚母跟着她把地方转了转,又追问村里有没有大夫。
“有个胡老大夫,虽然年纪大了,但医术高超,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找他瞧。”大福媳妇多嘴道:“虽说村里大夫看病便宜,但城里大夫肯定要厉害一些,这不该省的地方千万不能省。”
楚母抿了抿嘴,眼神黯淡下来,“城里寻大夫瞧过了,也是一样的说辞,每日吃药,多吃点鸡蛋羊肉补身子。”
大福媳妇咂舌,这药怕是就不便宜了,鸡蛋还好,一文两文的,那羊肉可就贵了,三四十文钱一斤。
“你手里有方子就可以找胡老夫抓药。”
楚母点头,“正是这样想,省着时常进城,耽误事。”
她心里有数,显然是铁了心要给闺女治病,大福媳妇自然不会说啥晦气话,“我男人时常要进城,你要是会绣花打络子,也能多挣两个钱。”
楚母心情低落下来,“我从小摸着纺机长大,针线活会,但是不精。”
“可惜了,你那闺女要是身子好,也能去夫人手下挣几个钱。”大福媳妇道:“我三个闺女如今都跟着夫人做事,一天能攒四五两银子。”
楚母露出羡慕的表情,“闺女像亲娘,你有本事,几个闺女也差不了。”
“我有啥本事啊,粗手粗脚的,全靠夫人赏识,给口饭吃。”大福媳妇嘴上自贬,但心里很是受用,想到澄州大水,好好的富农全成了流民,心里不免又起了几分同情,仔细交代了去那头吃饭,又见楚母衣裳单薄,心想明日找几件旧衣裳送过来。
花溪县不比澄州,冷的死人。
江财拿着书蹲在门口,折磨了自己半天,一个字都没念进去,他又抓着鸡窝一样的头发揉了揉,觉得这书真不是人能念的东西,但为了早日娶上媳妇,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读。
老爷说了,读书识字才能学更多本事,将来当亲信做管事。
这么好的甜枣,谁都想尝上一口,就连老丁头那么大年纪了,还在磕磕绊绊的学字呢,说是为了不做个真眼瞎,但还是怕自己年纪大了遭人嫌。
毕竟身边没个一儿半女,也干不动什么活,要是主家心善,还能安排个松快活养老,要是不管不顾,那连吃热饭都吃不上。
到了吃饭的时辰,山里干活的人陆陆续续的下山,江财拦着不让吴峰进屋,指着书硬要他读一遍,才放开人。
吴峰一身泥巴,他进屋喝了杯热茶,又出门蹦蹦跳跳把灰抖了,才踢了一脚门槛上的江财,“咋样,你媳妇娶到没有?”
江财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明知故问。
吴峰瞅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心想这么不修边幅的人也是少见,人长的不好看,还不拾掇拾掇,哪个姑娘瞧的上,“上回我四婶就叫你把衣服和鞋子刷了。”
江财那个悔啊,“我哪知道夫人会突然带人过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这大冷天的,谁隔三差五的洗澡,又要刷鞋又要洗衣服,你有这么勤快?”
吴峰没有,一般都是把衣服送到家里托吴母帮忙洗一下,但他洗澡勤快,反正比江财干净多了,他怜悯的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棉花都嫌你了,要是鞋子再不刷,我们屋都臭成茅房了。”
他起身去屋里拿碗,出门的时候,余光一瞥,见对面屋子有人走动,便随口问道:“又来人了?”
“福婶送来的,说是织娘。”
吴峰“哦”了一声就没有再问,径直去了饭堂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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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母是个生脸,厨娘和干活的人都不认识她,还是江财带过去的。
“你们是南方人,常吃大米,要是吃不惯馒头,就跟翠姨说,让她蒸馒头的时候蒸一碗白饭。”江财补充道:“也没法多煮,今年的粮价贵。”
“多谢江管事。”楚母感激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心生不满。
江财的背不自觉就挺了起来,他做事细心,又是出了名的随和人,年纪小辈分小,一溜烟全是长辈,也不好摆管事的架子。
就导致别人都是江小子,江小子的叫。
猛得一听江管事这称呼,顿时神气十足,十分热情的带人打饭。他在旁边,厨娘还多打了两块肉,瞅着楚母只要了两个馒头,还关怀道:“这么点够吃吗?”
不做重活的人饭量小,楚母诚恳点头,“够了够了。”
楚翘身子骨太差了,三天两头的吃药,咳的时候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摇欲坠。
楚母搂着闺女拍背,哄着她说以后日子就安稳了,“你好好看大夫,将来身子骨好了,娘再帮你寻个好婆家。”